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--- 书本网【你的用户名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霸王聚财妻》作者:艾佟 内容简介: 后羿射日后,坠凡的金乌化悲愤为力量,将太阳特性变成异能── 金乌属性:大路痴 追爱技能:迷路遇到爱,爱情不迷航 他家的产业从城东延伸到城西,卖啥都赚,人称“朱家大道”, 相命师还穿凿附会说他掌握了城中的龙脉……真是可笑, 其实他不过是方便巡查才买下整条街(而且这样才不会迷路), 没想到因此认识那儿的钱庄千金,还发现她也被相士给整惨了, 说什么她命硬会克夫,害得她注定得守着钱庄孤老一生, 让他不禁后悔当年纵放了那混蛋相士,也对她多了几分怜惜, 更别提她帮过迷路的他,是他的恩人,他哪能不“以身相许”? 偏偏这女人老爱拿身分当借口与他划清界线,一见他就躲, 幸好他聪明得化危机为转机,在她家遭祝融时出手相助, 明明压根认不清方向,却勇闯烟雾弥漫的火场救出她与她娘亲, 甚至将她全家接回他府里住,这下还不朝夕相处、日久生情? 哪知他低估她的拗脾气,她竟不管自个儿摆明了也对他动心, 居然在意外头谣传她勾搭他又会克夫的事,打算连夜“逃家”, 哼,他会让她知道,当初她既然帮了他,就再也别想遗弃他! 序:新的一年 每到年底,好像总是特别忙碌,我没有太多时间思考除了稿子以外的事物,发现科技的发达,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,又好似将人与人的关系推得更远…… 为了赶稿子,我关上了Skype和LINE,突然发现——我的生活安静了很多,毕竟再也不会有人随意来找你打个几个字,聊个几句,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,其实我还真没太多的答案。 反正赶在徐姐追杀我之前,我只想尽快写好我的稿子,只是突然想起多年前,曾有位仁兄告诉我——“只有没事无聊的时候,我才会想要找人讲话!” 还记得当时的我,压根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,只是随着年龄渐长,生活之中充斥了太多琐事得要处理时,我渐渐的体会这句话的道理……因为最近我还真忙到没太多心思跟他人打交道。 有时候,我会羡慕那些有空闲时间在网路乱晃,找人聊天,打线上游戏的人,我也从不认为陷在网路世界有什么对错好去断定。虽然许多人都说网路世界没有真实,但好笑的是——现实社会的人待人,好像也没真实到哪里去,我想这句话对经历过某些事的人,应该都心有戚戚焉吧?! 总之不成材的我,依然按照往例,赶在最后一刻将稿子送到徐姐手中,絮绢打电话来要序的时候,交稿后,正开心放大假的我,还愉快的问了交序的时间,但是挂了电话之后,脑袋不灵光的我,立刻忘了这件事!当絮绢在最后期限到来,没收到我的序时,她打电话来确认,一看到来电显示,我立刻想起了——我、的、序。 只是这个时候,我在KTV唱歌,接起电话的当下,实在惭愧万分! 于是乎,承诺在絮绢下班前,一定、肯定、保证把序给她,歌也不唱了,立刻回家,打开电脑,写下这篇序!在这个当下,我还真没想到,新的一年,我的第一份工作,竟然是被序追着跑! 新的一年大家都该有个新希望,我也不应例外,所以我想了想,今年我的希望很简单,只求自己不要再这么闪神、健忘下去,若老天爷给我多点记性,我就该谢天谢地了…… 缘起 据传东方大海的扶桑树上住着十只金乌,他们都是天帝的儿子,自混沌以来便轮流由他们的母亲羲和驾车载着,途经众多古山到天上值班照耀大地,年复一年,数万年的光阴就这么流逝而去,某天感到无聊的金乌们起了贪玩之心,瞒着母亲同时一起上天,未料此举竟造成大地干裂、河水干涸、苍生受难。 得知此事的天帝便将有神力的箭和弓交给神射手后羿,并交代他适度的给予金乌们警告,没想到后羿看到百姓民不聊生的景象,一时气愤便把九只金乌给射了下来。 尽管万民百姓都十分感谢后羿,但他一连射伤了九个天帝之子的行为却惹得天帝震怒,而另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,也就从此拉开了序幕—— “大胆后羿!我不是交代你吓唬吓唬他们?你看看你做了什么?!”恢宏大殿上,天帝浑厚的质问声挟带怒气,回荡在天宫内久久。 双膝跪地的后羿,眼神闪过一抹无奈,虽然自己一连射下九只金乌的确是思虑不周,太过冲动行事,但再怎么说,今日局面完全是金乌们太过贪玩、咎由自取造成的。 “回天帝,小的本来只是要让他们受点轻伤得到教训,无奈刀剑不长眼,九只金乌竟先后坠地,其中过当之处小的自然无法推责,但若不是金乌们有错在先造成百姓民不聊生,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,还望天帝明察。”他解释着,不过心中却连连叫苦,明明是天帝自个儿教子无方,连要教训孩子都派别人出马,这下出了事又全怪罪到他身上,唉…… “还敢找理由推托!”天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。当初就交代过他吓唬儿子们就好,哪知后羿竟会干出这种事! 其实他也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怪自己太宠那十个儿子,养成他们骄傲自恃的性格,才会无法感同身受凡间众生的痛苦,迳自以自个儿的娱乐为优先,他虽打算要教训那几个儿子,但又各个都是心头肉,只好让后羿拿着神弓前去,本想以他神射手之名绝对能顺利达成警告作用,如今他竟让他的宝贝儿子们出这种事,这口气他就是无法吞下。 大殿上两名男子相互瞪视,虽然都心知自己亦有过失,但皆因对方的态度不佳而上火,一时间各持立场的两人谁也无法先拉下脸认错。 “好了,你们都别吵了。”见两人对峙不下,羲和忍不住跳出来说话。 “金乌乃是天帝之子,就算是拿了神弓射中他们也伤不致死,天帝您也明知道儿子们只是坠入了轮回池,您就别再气了,依我看来,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呀。” “坠入轮回池?我记得当时他们明明坠落大地后,随即消失不见了呀……”后羿一愣。那为何自从那日起,天上就只剩下一颗太阳?他一直以为金乌们神形俱灭了,难道神族子弟也会轮回转世吗? 像是洞悉他的疑问,羲和温柔的为他解答,“我那群儿子八成是玩疯了,太过轻敌,一时不察才会被你吓了一跳,应该只是受了点小伤又误打误撞跌入轮回池,不要紧的。” 后羿微瞠大眼。原来金乌们明明就没事,那天帝如此生气又是在演哪出,未免也太宠儿子了吧! “他们就是因为无法苦民所苦才会引发此次事件,既然他们坠入了轮回池那正好,我觉得应该让他们去人间历练一番,体验人生百态,甚至接受人类最珍贵的资产,也就是爱情的考验,从中学习如何珍惜重视一个人,如此一来,他们才能够真正明白自己当初犯下多大的错,也才能以此为监。”羲和是个严母,对于儿子们擅自出动在人间闯下大祸一事,她心知自己绝不能再任由夫君纵容他们了。 “他们都已经被神箭所伤又坠落了,应该都已受到惊吓,若再惩罚他们岂不是太说不过去,我倒觉得那小子才该好好严办……”天帝不舍的开口,说到一半又睨了后羿一眼,意图非常明显。 “不行,这是个难得的机会,你别再宠着儿子们了,我已经决定要让他们去历练一番了……只不过那几个孩子也真够令人担心的,若有人能在旁协助辅佐他们就好了。”羲和坚持道,不过最终仍忍不住有些担忧,毕竟身为母亲,她还是会放不下。 “既然如此,不如让小的来吧!金乌们遇到此事我也责无旁贷,若能尽到一份力量弥补,小的定会全力以赴。”自请重任的后羿,其实也是很有责任感的。 “那就让他先下凡去等着吧,不然要是跟不上咱们儿子出生的时间,就算是特别选了哪一个也没用,这事我自有安排。” 语落,天帝不等身边两人发表意见,随即甩袍一挥,万道灿金光芒霎时包围了后羿,将他形成一道金圈,接着在嗖嗖声中又分裂成九束光箭,以惊人疾速四散俯冲进了云霄。 羲和见到这一幕,以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夫君,“天帝,您这是做什么?” “嘿嘿嘿,这小子吓着了我儿子又顶撞我,要是不整整他我这个天帝的脸要往哪摆,既然他都自愿要去辅佐儿子们了,那只要让他多几个分身一起下凡,就可以同时让后羿那小子辅助九个儿子呀,哈哈哈——” 随着天帝的笑声,即将坠至人间的后羿莫名感到全身一阵恶寒,他倏地睁开了眼,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院落的转角,此时有名小男孩从东边朝这儿走来,然后突然停下脚步,指着一旁的池塘。 “这池子怎么会在这,它不是在西厅旁吗?我明明就是要去找娘,可恶,又是谁把娘的房间搬走的?老是换来换去害我找不到路!”小男孩理直气壮的喊道。 “少爷,这水池一直在这儿,夫人的房间在另外一侧……”他身后的仆人弯着腰,婉转的说着。 “你是说我在自个儿家中也会迷路吗?”小男孩凤眸一瞪,气势凌人。 “呃……小的不敢。”就算是事实,他也不能说实话呀…… 藏身暗处中听着这段对话的后羿,此时不由得轻叹了气。看来就算没了记忆,金乌那天生的霸道性子还是没变,看来这次的任务不简单呐…… 就这样,后羿终于来到了自己所要辅佐的金乌身边,而早已落入凡间的顽劣金乌也将遇上能克制他的天敌,让他学会爱的对象,一段段爱情考验就此展开…… 第一章 “看什么看傻了眼?” 懒散斜卧在窗台的男人,没有费心的起身,只是手指着底下的街道做为回答。 唐傲南探头看了一眼,微扬起嘴角,“好一个美人,我才在想少爷怎么三不五时就找我上这酒楼,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 朱曦勾了下嘴角,“今日上酒楼是为了替海丹和语芙洗尘,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 魏海丹扶着柔美的妻子,难忍好奇的站定到窗栏前。 底下是被戏称为“朱家大道”的街道,从城东到城西一整条街,人声鼎沸,几乎全是朱家的产业。 远远走来了一位淡妆女子,虽然隔着点距离看不清她的容貌,但是由她身上那袭粉色衣衫所勾勒出的柔美女性线条来看,可以想见定是位迷人的女子。 只瞥了一眼,朱语芙便轻声说道:“好像是元宝。” “元宝?”魏海丹轻挑了下眉,“她叫元宝吗?” 她不禁一笑,轻摇着头,“姓钱,叫思儿。她小名叫元宝,家里开钱庄,就在前头一些的位置,她是个美人儿,令人一见难忘。” “或许她美。”魏海丹一笑,清雅的脸上流露出书卷气,贵为王爷,身上却没有太多傲气,“但肯定美不过你。” 朱语芙脸上难掩甜蜜,微敛下眼,看着钱思儿走来,语气中带了一丝的惆然,“她虽美矣,只可惜名声不好,曾有相命师一言断定,她八字硬,会克夫,所以她虽年纪与我大哥相仿,但还未婚配,看来此生也断了嫁人的念头。然而人长得美,经营钱庄有声有色,便有传言说她懂狐媚之术,一介女子能撑起钱庄,靠的便是她的手腕。” “虽已出嫁,但这里的闲言闲语,你倒没少听。”朱曦不以为然的扫了自己的妹妹一眼。 她心虚的垂下了眼,“知道哥哥不喜欢听人嚼舌根,语芙逾矩了。” “纵使王妃逾矩,嫁给王爷后,也是王爷的责任了。”他并没有真的对妹妹感到生气。 “王爷刚平定贵州之乱,就急着带你回来看娘亲,你的命好,更该有颗慈悲之心。” “是。”朱语芙点着头。 朱曦向来高傲,对别人如何看待他,从不上心,自然对外头那些茶余饭后数落钱家三小姐的言论也懒得多去费思量,他斜卧着,懒懒的看着娉婷身影走过来。 钱思儿打理的钱庄虽然也在朱家大道上,但却是少数几间与朱家无关的产业,不过钱庄那块地仍是朱家的,他爹在世时,无偿租借给钱思儿的爷爷,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,只要屋子在的一天,土地便由着钱家使用。 认识钱思儿多年,却好些年没见过她,毕竟从他爹死后,他就一肩扛起家业,可没太多时间去理会不相干的人,更何况是个名声不好的女人。 她微低着头,露出优美的颈项,虽看不清她的表情,他却留意到其他人向她投注的目光。 她这样的女人自然吸引目光,那些眼神有不屑也有倾慕,但这一切却似乎全没影响她,她依然慢条斯理的走着,钱家的三小姐——朱曦嘲讽的微扬起嘴角。她若不是真没有羞耻心,就是太有自信。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,看她走进钱庄,不多久,就有好几个男人也进了钱庄,看来这些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,全都是冲着那钱家三小姐而去,他顿觉烦躁,收回视线,站起了身。 “少爷。”唐傲南的眼睛一亮,兴匆匆的问:“你也要上钱庄吗?” 他轻挑了下眉,“我又没银票要兑换,纵使有,上钱庄也不是我的事。帐房自会处理,我上钱庄做啥?” “可是我看那思儿姑娘……” “如何?”看着他,朱曦一哼,“你对她感兴趣,你去吧!” 唐傲南摇着头,咕哝道:“明明有兴趣的人又不是我。” 朱曦冷着目光扫了他一眼。 “好。”他立刻龟缩,“当我什么都没说,你不去钱庄,要去哪里?” “我只是要去茅厕。”朱曦没好气的说。 他立刻头一扬,“那我还是非得跟你去不可!” “不用了,我自个儿去。” 唐傲南轻挑了下眉,“少爷,别闹孩子脾气,到时迷路丢人的可是你。” 不是他不相信少爷,而是他家少爷虽是文武奇才,但是却有一大致命伤,就算是一条直行的街道,到了少爷眼里都成了棋盘迷宫,走到哪,就迷路到哪,时至今日,依然无解。 “我说行便行。”朱曦的嘴一撇,咕哝着,“你可别忘了,这酒楼可是咱们朱家的产业之一。” 就算是在自己家都有可能迷路,更何况只是产业之一。唐傲南带笑的看着自己的主子。 而朱曦也发现妹妹和妹婿全都用一脸怀疑的神情盯着他,不由得轻咒了一声。 魏海丹算是少部分几个知道朱曦完美人生中唯一小小缺憾的外姓人,理由很单纯,毕竟他娶了朱语芙也算是自家人。 “大哥。”他开了口,“不如我同你去吧。” “不用,你陪语芙吧。”不过就是几步路而已,难不成还真会迷路不成,朱曦满脸的不以为然,转身离去。 唐傲南立刻跟上。 朱曦虽然满肚子的不满,认为不过几步路而已,当然、应该、或许、可能不会迷路……但每次结果都只证明,他就是会迷路……所以纵使满心不愿,还是让唐傲南跟在身旁。 左边?右边?东边?西边? 这次该是左边,方才他是走左边……但又好像是右边? 朱曦气得想抓头发,明明就是一条条直行的街道,偶尔横纵交接,怎么到他眼里却都成了复杂的棋盘迷宫。 究竟是哪个该死的家伙把他家门前的相思树给移了位置,让他左绕右转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。 真是气死人了!看着眼前的道路,他深吸了口气,下定决定,往右走…… “该死!”没多久,朱曦咒骂了一声,眼前是条死巷子,就算再不认得路,也知道自己错了,他死心的往回走。 只是接下来该往右边……不,等等,他方才是左走还是右走——天杀的!把路搞得这么复杂,是给谁走啊! 边低咒边迈步前进,一个转身,隐约之间,朱曦听到了吵杂声,他挑了下眉,反正也没方向,就索性往有人声的地方走。 突然,一边入目的娇小身影令他脚步微顿了下,钱思儿……他轻挑了挑眉,好奇地走近了些许—— “我娘说,你已经是个老姑娘,一辈子嫁不出去!” 钱思儿看着眼前长得颇为俏丽的姑娘,耳里听着她的出言不逊,脸上两朵笑靥挂在粉颊,口气听不出一丝火气,“是啊,想来我的年纪确实已经不小。” “你嫁不出去不是因为年纪大,而是因为你克夫,没人敢娶你!”身旁的另一名女子得意扬扬的接着讥讽,“不过外头的人都说,你做钱庄生意,来来去去招呼外地的商贾,今日张三,明日李四,日子忙和得很——谁知道关起钱庄的门,你背地跟那些男人干些什么勾当,嫁不嫁人,你应该也不在乎才是。” 闻言,钱思儿在心中叹息,看来她的名声可能只比勾栏的窑姐好一些罢了。但她也没费心去多做解释,反正少说几句话,她们讲到无趣了,人自然就走了,还她一个清静。 今日要不是从她爷爷那代就在钱家干活儿的财叔病了,她来探访老人家,也不会这么“好运气”地在巷子遇到这两个正好日子过得太无聊,嚼舌根把话题绕到她身上说嘴的女人。 “你瞧她。”看着那张绝美的脸孔,开口的姑娘口气有着嫉妒,“竟然还笑得出来,压根没有羞耻之心,你这种女人就算不克夫,老天爷早晚也会给报应。” 钱思儿的反应是微敛下眼,依然一副温柔款款的娇娃模样。 “夜深人静时,思儿也不由得心想。”她开了口,声音轻柔得令人心醉,“或许真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,说了太多他人的闲话,此生才会落得一个注定孤苦终老的下场,正如两位姑娘所言,真是报应。” 说着,她的眼眶红了,面露凄楚,抬起衣袖压了压眼角。 她楚楚可人的样子令原本想找她麻烦的两个女人,全都面面相觑了起来。 “你这副样子对付男人还差不多,我们才不吃这一套!”嘴里虽然不饶人,但是看她这柔弱的模样,再对着骂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,于是两人只好悻悻然的对视一眼,不太情愿的离开。 钱思儿一听脚步声走远,立刻将衣袖给放下来,她的眼眶里头压根一点泪水都没有。 她冷冷的看着两个女人的背影,一个人时,她也懒得再伪装。 她轻哼一声。这年头做人还真是难,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,所以她向来不得罪人,谨记着死去爷爷的交代——与人为善,以和为贵,不与人争,笑脸迎人。纵使心中恼火得想要狠狠揍对方几拳,但她总是温和待人,轻声细语回应各种挑衅。 她压根也不知道传言是怎么开始的,反正在她接手钱庄之后没多久,便有人说她为了钱庄,所以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子跟客人交好,初听之际,她原本气得想要揪出造谣者,但却发现原本在爷爷逝世后,平淡下来的钱庄生意变得出奇好。 来的那些客人往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十有八九全是冲着她这个钱家三小姐而来。 反正她八字硬,被相命师一口断言嫁人无望,所以钱思儿很快决定索性不解释了,反正又不嫁人,那些张三、李四想怎么说她就由着他们,反正她钱庄的生意越来越好,她乐得荷包满满,让一家大小得以温饱。 只是这传言——她冷着一张脸。似乎越来越难听!若说不在意,还真有些自欺欺人。 她莲步轻移,转身离开,却在转角差点跟人迎头撞上。她吓了一大跳,身子一时没稳住,踉跄了一下。 朱曦见状,眼明手快的长手一伸,拉住了向后倒的她。 钱思儿惊魂未定的抬起头,嘴巴微张,有些讶异的看着拉住她的朱曦。她认得他,毕竟他可是富可敌国的朱家公子…… “朱……”她连忙将头一低,恭敬的唤道:“朱少爷。” 朱曦没答腔,只是若有所思,牢牢的盯住她。 察觉他的目光直接狂妄地紧盯着她不放,钱思儿敛下眼,脸上带着浅浅笑意。 她从未与高高在上的朱家少爷这么近距离的接触,没料到今日却在这少有人迹的巷子里相遇,此刻不清楚他的意图,她只能微低着头,由他看、任他看! 看着她美艳如花的容貌,笑靥嫣然,方才被人找麻烦,她始终进退温婉的态度令人赞赏,但不知为何,方才她转身走来那生人勿近的冷肃神情,却令他更为印象深刻—— 他撇了下嘴,冷冷的问道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 朱曦略微高傲的语气,令钱思儿在心中叹了口气。今日还真是诸事不利,走了两个烦人精,又来个自大鬼。 她的头微低,轻声细语回答,“钱庄的伙计病了好些天,所以特来探望。” 很得体的回答,他上下的打量着她。钱庄的三小姐——钱思儿,有个可爱的小名叫元宝,一个女人撑起一家钱庄的压力不小,当初虽没几人看好,但最后她却做得有声有色,证明了这女人不简单。 她貌美如花,云发如瀑,眼含秋水,姿态之美令人心醉,一举手一投足,皆让人移不开眼,无怪乎有人说她懂得狐媚之术,男人只要一见,便被迷了心神。 “朱少爷呢?”于礼,钱思儿也不得不开口问道,“怎么也到这来?” 好问题!朱曦立刻冷下了脸,一下子回到了现实。这钱思儿还真是问了个好问题,但他当然不可能老实的告诉她,他迷路了! 今日他不过是在酒楼与人谈事,唐傲南回府去拿个东西,等事情谈完,他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康傲南来接人,他索性自己出酒楼,原想要试试找到路回家,谁知道左弯右拐的来到了这里。 他家或许、可能只在附近的某处,但他就是走不到。从小到大,他就被这些大大小小的路给搞得迷迷糊糊,原本还以为此生只能被锁在家中,永远出不了门,不过天可怜见,最后让他遇上了唐傲南,他就像天神一样降临。 这些年来,多亏他在一旁协助,所以他这“小小的缺失”并没有让外人发现。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助,他眼睛如冰一样寒,“关你什么事。” 他无礼的回话,令钱思儿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。朱家赫赫有名的大少爷向来高高在上,看他连句话都不屑跟她说的模样,看来他也是跟那些说她闲话、嘲笑她的人没两样。 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,上头几乎全都是朱家的产业,朱曝在弱冠之年就接掌家业,从一间米行,花了数年的光阴摇身成了城里的首富,现在朱家不单有米行还有油行、纸行、布行,什么生意都做,连棺材都卖,包山包海,上天下地,最后大伙儿还索性叫那条街为“朱家大道”。 几年前,来了个算命师很灵验,说朱家大道地灵人杰占了龙脉,做什么就发什么,朱家占了地利之便,所以财富如泉涌般而来,她这个钱庄三小姐却倒霉的被同一个算命师一口断定克夫命,若不想害死人,最好就一辈子安安分分的守着钱庄,不要嫁人,孤独一生。 当时她的祖母索性就不再逼着她爹再娶二房,替钱家生个男丁,反而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加到了她的身上。 虽是个女人,她现在却能八面玲珑,独当一面撑起一间钱庄。她并不像一般姑娘家,乖乖圈在绣房里镇日琴棋书画,三教九流她都懂得打交道,纵使已到了适婚年龄,也没人敢上门来提亲。 朱曦是远近驰名的名人,众人见他总是畏惧三分,一方面当然就是富甲一方,拥有良田美地无数。另一方面是朱家出了个柔美得像个仙子的大小姐,朱曦唯一的妹妹,知书达礼,去年出阁嫁给了王爷,这件事可着着实实的让京城里的老百姓谈论了许久,这下子朱曦可不单只是个巨富,还摇身一变成了皇亲国戚。 钱思儿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嘲讽。天底下的好处似乎全被他占尽,同一个算命师断了两家人的运,他是被众人用双手捧上了天,而她却一掌被打入了地狱。 这城里只要没出嫁的姑娘,哪一个不巴着想要得到他的青睐……这之中还包括她未出阁的两个双胞胎妹妹。想到那对成天吵闹的宝贝妹妹,她又忍不住在心中叹息。明明跟朱曦八字没一撇,人家可能连她们姓啥名谁都搞不清楚,两人却常会因为他而吵翻天。 钱思儿依然用着一贯温柔的嗓音回话,“朱少爷说的极是,确实与我无关,不过天色渐暗,朱少爷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。” 若找得到路,他也想要早点回去呀!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,朱曦冷着脸,语气依旧高傲。 “我想回去之时,自然会回去。” 真是讨人厌的嘴脸!钱思儿敛着眼,咬了下牙,忍住瞪他的冲动,意思意思的寒暄了几句,她自认责任已了,可以闪人。 “是,朱少爷开心便成。”再对着他,她可能会吐血身亡,人家对她不客气,她也无须还赖着受气。于是露出一个美艳的笑靥,看了朱曦一眼,“那就不打扰朱少爷了。” 看着她转身要走,朱曦的心微惊,钱思儿可是他遇上的第一个“熟人”,若放走了她,他真的别想回家了,不由得清了下喉咙,“喂!你要去哪里?” 钱思儿离开的脚步微顿了一下。前后左右都没人,所以他是在跟她说话?他明明就一副不耐烦,巴不得想要快点打发她走的样子,现在又主动开口叫住她,到底是打什么主意? “喂!”朱曦又问了一次,“我问你要去哪里?” 她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,等转身面对他时,脸上那张笑脸依然甜美得快要溺死人,“对不住,朱少爷,我不知道你在唤我,只是我有名有姓,姓钱,名思儿,不是叫喂。” 他微一扬眉。她的笑容很美,但他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? “我自然知道你叫钱思儿。”他大步走到她身边,“还有个小名叫元宝。” 他会知道自己的小名,倒令她有些意外了。她还以为高高在上的朱大少爷,根本不会对她这种被人在背后说嘴的人花心思。 “元宝。”朱曦竟然毫不客气的喊着她的小名,“你现在要去哪里?” “时候已经不早。”她抬眼看他,轻声的回答,“自然是回钱庄。” 回钱庄!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。天无绝人之路,这句话果然是真的,钱庄在朱家大道上,他只要回到朱家大道,随便装个样子巡视店铺,等着唐傲南回来找他就成了。 “我也正好要去,一道吧!” 一道?钱思儿的眼睛一瞠,“你要跟我一道?” 她实在怀疑自己听错了,虽然平素是有不少好色之徒会藉换银票之名上钱庄,只图看她几眼,说上几句话,但还真没几个男人在大街上见了她,敢主动跟她走在一起。 因为那一个个的男人都色大胆小,每个人都怕隔日会被传言与她这个会克夫的不祥之人过从甚密,现在这朱大少爷却要跟她一起走,是有毛病吗? “是。”朱曦的手一摆,“有问题吗?” “自然是没问题,只是。”钱思儿头微侧,柔柔的抿嘴一笑,“只是怕若让人见了,说了闲话,对朱少爷可不好了。” “别人要说什么就由着他们,我不在乎。” 他的态度确实自信,但也实在诡异——她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。 “走吧。”朱曦催促。 走当然得走,她也没兴趣跟他继续耗着。于是,勉为其难的恭敬低下头,“朱少爷,你先请吧。” 要他先走?!他的眼微瞠了瞠。就是迷路才要跟她一道,她要他先走怎么可以? “不用了。”他微扬起下巴,“你先走吧。” 她狐疑的抬头盯着他,纳闷的说:“朱少爷要走在我的身后?若让人家看到,可会说我这女儿家没规矩。” 谁在乎别人看她有没有规矩,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个大路痴,颜面无存。 朱曦挑了挑眉,“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在乎他人眼光过活的女子,毕竟要扛起一个钱庄,像个大家闺秀、知书达礼可未必是助力。而且外头那些传言,真真假假,虽未必能尽信,但应该多少有几分真,所以你就不用矫情了。” 她确实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,只是在外,她总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温和样子,小心的藏起自己的真性情,现在被朱曦三言两语用着不屑的口吻论断她,她打心里感到不悦。 这城里有大半都是朱家的产业,众人只怕没机会巴结他,根本不敢得罪。钱家的钱庄虽是少数几个在朱家大道上却与朱家无关的店家,但是脚踏的那块土地却白纸黑字的写着是属于朱家的,所以尽管她可以不巴结他,但也不能得罪他,她很清楚这一点。 “既然朱少爷坚持。”她像是没有脾气的漂亮娃娃,仍旧温顺,“那思儿就失礼了。” 钱思儿脸上的笑温和得虚假,朱曦不由得眉头轻蹙,眯起了眼,伸出手,一把将她拉到面前。 他的举动似乎吓着她,她嘴微张,脸色有些苍白,表情有些不知所措,只是眼神骗不了人,她的不快全写在眼里。 她动人的容貌,往往让人忽略了她眼神的流转,只要见她一笑便失了心魂,鲜少有人会去细思她到底在想些什么。 钱庄的三小姐钱思儿,打小对于“钱”这种事就特别精明,满周岁捉周时,一把捉了算盘,所以注定了将来得继承家业的命运,可惜花容月貌却命中克夫,所以此生出嫁无望。 对着人就是一张笑脸,看似无害,但笑容里没有太多真实情感,只是敷衍。 朱曦微扬起了嘴角,口吻里有一丝藏不住的笑意,“我让你害怕吗?” 钱思儿的眼底闪过惊讶,勉强露出笑容,“朱少爷捏痛了思儿。” 他笑了一声,微松开手的力道,但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。 “可有男子如此对你?”心知肚明外头的流言未必可信,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问个清楚。 没料到他会直截了当的问她如此露骨的问题,她眨了下眼,嗫嚅的说:“朱少爷,思儿不懂你是什么……” “收起你的胆怯。”他懒懒的伸出手,勾住她的下巴,看进她的眼眸,“若不是真心诚意,看了碍眼。” 钱思儿心头一惊,敛下眼,微抽身,闪过了他的手,语调依然轻柔,“若惹朱少爷不快,是思儿的罪过,还盼——” “够了。”他冷冷打断她的话。她确实是美,今日第一次细看她,腰身细而柔软,那双眼睛闪闪发亮似水光流动,然而情绪却皆未达眼底。 “你的眼睛告诉我,你对我感到厌恶。” “我没有。”钱思儿露出微愕的神情,一双眼无辜的闪动着,“朱少爷,你真是冤枉了我。” “我有眼睛我会看。”他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,“若非我是朱曦,你家钱庄的土地是属于朱家,你可能连句话都懒得跟我说。方才我见着你对找你麻烦的那两个姑娘演了场柔弱的戏码,你图的不过是快点将人给打发走,现在你也想用同样虚伪的手段对付我。” 钱思儿的心微惊了下,她从来跟他没有任何交集,他竟对她的伪装了若指掌。 “朱少爷。”她还是笑,声音一贯的娇柔,“方才都见着了?” “是!”他懒懒的回答,“更看你冷着脸走来,或许这一面,才该是真实的钱思儿。” 一股窒闷感悄然梗在她胸口,人云亦云,谁又真的在乎真假,她要撑起钱庄,自然也得接受流言蜚语,不论真假,永远绽开笑颜面对旁人——钱思儿的笑容瞬间隐去,但随即扬起一个更大的笑脸对着他,“朱少爷真是爱说笑。” 有一瞬间,朱曦相信自己惹怒了她,但是她依然没有生气,对着他的依然是张美丽的温柔笑脸。这种美人实在该圈在绣房里,一辈子不见人,或许才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。 “好一个柔情似水,元宝。”他扬起了嘴角,“有多少男人会迷惑在你的眸光流转之下?” 钱思儿低敛下眼,看似娇羞,其实是打心底不屑回答这个问题,更讨厌他硬要唤着家里人才会叫唤她的小名。 “思儿不懂朱少爷的意思。”她柔柔的说。他若再对她动手动脚,她可难保自己不会对他不客气,她的腰间藏着一把匕首,就是为了应付这些登徒子。 “只是时候不早了,思儿能走了吗?” 看着柔柔弱弱的她,朱曦一笑,有生以来第一次,他倒不那么介意自己不认路的小小缺失。 “我已经说了,我跟你一道。” “一道走是无妨,只是,朱少爷难道没听过传闻吗?” “你指的是——” “我八字硬,会克夫。” 他冷冷一哼,“谁说的?” “相士!”钱思儿低声回道,“当年那名相士也算过朱家的家运。” “算过朱家的家运?”朱曦冷冷的重复,眼神看似无害,但眸底却闪过一丝锐利。 “是啊。”她楚楚可怜的低语,“同一个相士让你插上了羽翼飞上了天,我却只能被重重的打进地狱里。” 她垂下脸,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。她已经扮尽了柔弱佳人的样子,总该多少讨到他一丝怜悯,高抬贵手的让她走了吧! “荒谬!”他有些动怒的啐了一声。 钱思儿缩了下脖子,颈子垂得更低。 “够了。”她看起来似乎非常委屈,他瞪着她低头,看似伤心的脆弱样子,不禁觉得一阵心烦,“我对你压根不感兴趣,更没打算娶你、当你丈夫,你克不克夫跟我没关系。” 早忘了有多久没感受到言语伤人的力量,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在乎,却没料到他简短的几句话,令她没来由的心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。 她深吸了口气,小声的说着话,“朱少爷出自名门,自然是看不上思儿,这点思儿有自知之明,只是朱少爷还没婚配,若让人看见跟思儿走在街上,思儿担心会有闲言闲语,对朱少爷造成困扰。” “这世上无知的人太多。”他神情清冷,“我很忙,没空理会每个人说的一字一句,走吧。” 虽然对他高傲的态度有些不以为然,但是他自信的言谈举止却令钱思儿不得不折服。 她不再多言争辩谁走在前,率先迈开步伐。 谁先走,其实也没那么重要。反正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语之多,也不差这么一件了。 朱曦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,当年那外地来的算命师说什么朱家大道是条龙脉,才会做什么发什么,简直满嘴的胡言乱语,惹他不快,也不悦他拿朱家当活招牌,大发利市,于是要唐傲南将人捉来教训了一顿,警告对方一生不得再出现在他的眼前,把人给赶跑了。 当时他倒没料到,那算命师的言论除了拿朱家当幌子招摇撞骗之外,还影响了钱思儿。 身为一个女人,却被一言断定克夫,她心头肯定不好受,若这事发生在一般女子身上,可能早就哭天抢地,怨东怨西,但她看来却事不关己似的,依旧打理着钱庄,忍受一切流言。 当年唐傲南本要他将那相士招摇撞骗的事公诸于世,但他当时并没有采纳,若当时他做了不同的选择,或许今日钱思儿也不用面对如此不堪的传言。 朱曦一边思索着,一边无意识的跟着她的步伐走。 直到她停住脚,他差点撞上她,他才连忙停下来,“怎么了?” 钱思儿的手轻轻一指,指着路旁那两棵相思树。 看到自家门前的两棵相思树,朱曦一愣。方才看着她出了神,竟然没注意到她亲自送他回到了家门口。 “时候已经不早。”她柔声的说道,“思儿闻到朱少爷身上有些酒气,所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。” 好一个体贴入微的女子……他虽然心情恶劣,但仍微扬了下嘴角。今日还真多亏了她,不然他真找不到回家的路。 钱思儿看他没有任何动作,不解的微抬起头,“朱少爷,你不进去吗?” 朱曦回过神,耸了下肩,“自然得进去,你可以走了。” 这个“猪少爷”真的很讨人厌!钱思儿在心中诅咒了一声。长得人高马大,乍看之下有些吓人,虽然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,只是……猪还是猪,改不了死性子。 反正他家到了,她也没必要再跟他打交道,便有礼的一个低头,转身离开。 朱曦的目光看着她身影走远,直到消失眼前,他才苦恼的搔着头。 尽管心中庆幸这次遇到了钱思儿,只不过那声谢,为了掩饰自己是大路痴的事实,他这一辈子是说不出口了。 “少爷,真是好福气。”熟悉的打趣声传进了他的耳里。 朱曦的目光四处寻找,却没看到唐傲南的人影。可是声音明明——他抬起头,果然看到坐在大树干上的贴身总管。 “你搞什么鬼!”他啐了一声。 “今日难得好天气,很多人上了街,所以我在树上看看热闹。” “下来!”朱曦翻着白眼,“我找不到路回家,你倒好,不找人,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纳凉,把我丢在酒楼,你是存心的吗?当心我宰了你!” “少爷息怒。”唐傲南轻轻一跃,从树上跳下来,“老夫人身子突然不舒服,我留下来诊治,等老夫人好些睡下,才上酒楼去找你,谁知道就不见你人了,原想四处寻找,但又担心一前一后错过了,所以索性就找个制高点,如果一看到你的身影,就立刻飞奔而去。左看右瞧,这棵相思树上的位置正好。” “好个鬼!”他的嘴一撇。 “我在外头至少晃了快一个时辰。” “不过一个时辰罢了。”这跟之前比起来,是小巫见大巫。 “反正少爷只要找到这雨棵相思树。”唐傲南指着他身后的大树,“俗话说得好,前人种树,后人乘凉,这句话用在少爷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,朱家的先祖在家门口种这两棵相思树,只要找到相思树,就不怕找不到回家的路,少爷总不可能找到了相思树还找不到大门的方向。” “我是路痴,但不是白痴。”朱曦没好气的看着他,近乎咬牙切齿道:“问题是在——我找不到这两棵树!” “今天不是找着了吗?”唐傲南依然打着哈哈。 “那是因为遇上了元宝。”他不是很情愿的承认。 “我看到了。”唐傲南一笑,“远远就看到思儿小姐带着你回来,她人还真是好,少爷可有让小姐看出,你迷了路?” “她当然没发现。”他可还有男性的尊严。 “我想也是。”唐傲南哈哈大笑后,说:“我知道少爷向来都不理会街头巷尾的闲话,可是这思儿小姐的传闻不少,怕是明天起,就能听到思儿小姐用狐媚手段想勾引少爷之类的传言了。” “无聊!”朱曦的嘴一撇,“她根本就打从心底讨厌我,还勾引咧。” “不至于吧。”他露出不认同的神情,“少爷可是朱家公子,这城里的姑娘哪个不盼得到你的青睐,思儿小姐应该也无法例外。” 一般而言是如此没错,但看钱思儿那敷衍的态度,朱曦倒是很有自知之明。 他向来没把外头关于自已的事放在心上,对于绕在钱思儿身上的流言自然也不上心,但今天—— 她那张笑脸却勾起了他的好奇和从心底涌出的怜惜。 “当年……”朱曦喃喃的说:“我似乎错了。” 唐傲南轻挑了下眉,“少爷既已知错,只要改正就好了。” 朱曦瞄了他一眼,“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?” “少爷后悔当年轻放了那名相士。” 他冷下了脸,“你早知道元宝克夫的传言是出自那相士的嘴?” 唐傲南点头,“是啊,所以这些年,我一直希望少爷去见见思儿小姐、帮忙澄清谣言,只是少爷向来不管这等流言蜚语的小事,想来也没把思儿小姐的事听进去吧。” 事实上,根本就不是如此!朱曦不知对谁生气的诅咒了一声。他只是不喜那些说她有狐媚之术的传言,不听、不与她有太多牵扯,才能心平气和的置身事外,但现在…… 想到那双剔亮的双眸,他的心莫名的扯动。 才踏进家门,就听到娘亲的呼唤声,他立刻收敛自己的心神,对钱思儿,他有了另一番打算。朱曦大步的走了进去,先向娘亲请安,以免迟了一会儿,娘亲又要呼天抢地了。 第二章 “元宝。”一看到钱思儿,母亲林悠连忙唤着她的小名走向前,“太阳都快下山了,还没见到你人影,我担心死了。” “娘,没事啦。”她浅浅一笑,“只是途中有点事耽搁了。” 林悠连忙抚着女儿的脸。原本元宝该是无忧无虑地长大,只怪她肚皮不争气,生不出个男丁,最后这钱家所有的责任就莫名其妙的落在她这个捉周时,一把捉到算盘的女儿头上。 瞧元宝为了担起一家的责任,每日早出晚归,打理钱庄的生意,姐姐们一个个出嫁,自个儿却迄今还待字闺中,且为了钱庄生意时常得跟三教九流打交道,弄得满城都以为她是不正经的姑娘家,就算当年没有算命师一言断定她命中克夫,照她这样子,可能也没几户人家敢上门提亲。 “下次要出门,还是带个人在身旁。”林悠一脸的愧疚,“不然一个姑娘家若出了什么事,这可怎么是好?” 钱思儿点了点头,“我知道,娘,你别胡思乱想。” 她连忙牵起女儿的手进家门,“累了吧?快歇会儿。” 一进门,林悠亲自倒了杯茶给女儿。 喝了一大口的茶后,钱思儿顺了口气才说:“娘也知道,我不过去看看财叔,不会遇上什么不好的事儿。” 林悠幽幽的叹了口气,“说到底,这钱庄的生意多亏了有你,若是少了你,咱们还真不知道怎么过活。只是我老觉得对不起你,要不是因为我生不出个男丁接管钱庄,当年怀着你妹妹时,公婆说再生不出男孩子,就要让你爹纳二房,我也犯不着拿你捉周时一把抓了算盘的事来说嘴,说女子也能接管家业。 “再加上后来那算命师的话……你爷爷、奶奶才硬把钱庄交给你打理,若当时娘忍一忍,别多嘴或让你爹再娶,你也不用如此的辛苦……” 钱思儿喝着水,不是很认真的听着娘亲的话,毕竟这些话,她是打小听到大,这一字一句,她都能倒背如流了。 父亲一心向佛,几年前,当奶奶也随着爷爷过世之后,他立刻衣袖挥挥,说要去游历各地古刹,就头也不回的走了。 钱家上下一下子乱了手脚,一群女人像是天要塌了似的,最后当然是她一肩扛起了所有的责任。 毕竟上头的两个姐姐早就出嫁,剩下跟她相差三岁的双胞胎妹妹,那两人一心只想当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,找户好人家的风光出嫁,指望她们去沾染铜臭,就只能等着一家老小喝西北风了。 这几年的日子虽然不能说是凡事平顺,但至少她也靠着努力,安安稳稳的保住钱庄,顾好一家子,吃得饱、穿得暖。至于外头的流言,说她靠着美色才勾得那些商贾跟钱庄做买卖,她也由着他们说。 不经意之间,她的脑中浮现了朱曦的脸庞,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,京城里哪家未出阁的姑娘不指望可以得到他青睐,只是他高傲的嘴脸……钱思儿嘟起了嘴,猛摇了下头,要自己回过神来。 反正她早有自知之明,在算命师说她命中克夫,却能守护钱庄那一刻起,此生她就得要扛起家业,一辈子不嫁人。 “元宝姐姐!” 听到这略带哭泣的声音,钱思儿的心思一下子回到了现实,看着两个妹妹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。 “人家要吃你上次在街上买回来的梅子,可是如意将人家的梅子吃完了!” 吃完就算了,有什么好哭的!她无奈的叹了口气。 “元宝姐姐,吉祥说,这梅子是你特地买给她的,只许她一个人享用,你告诉我。”钱如意拉着她的手,“这梅子你真是只买给吉祥吃的吗?” 钱思儿心中很明白,如果她真的点头说声是的话,她家马上就要上演水淹金山寺了。 一左一右,她被扯得七荤八素,这对小她三岁的妹妹们是被圈在绣房养大的千金小姐,一辈子没吃过苦,也认定自己不是吃苦的命,整天就只会为了小事在吵吵闹闹。 看这两个丫头年纪也差不多了,该是找门亲事把两人给嫁掉,到时她们成了别人家的责任,她的耳根子也能清净。 她自己的婚事是早就没了指望,但是妹妹的终身大事,她这个当家作主的姐姐可不能随便。 朱曦远远的就看到了钱思儿走过来,虽然还隔了一段距离,还是注意到她的眼神飘移,他几不可察的微扬起嘴角。 “少爷,你……在笑吗?”一旁的唐傲南精明的问。 他收起嘴上的弧度,扫了贴身总管一眼,“没有。” 唐傲南一脸的怀疑,“何必嘴硬呢?少爷,你明明就在笑。” “关你什么事。”朱曦瞪着他,“给我带好路。” “那个思儿小姐长得很美,甚至美过了咱们小姐。能帮家里打点钱庄,想来头脑也精明,可惜身边男人来来去去,再加上相士说她八字硬、会克夫,所以至今嫁不出去,这辈子可能也没男人敢娶。” “你存心的吗?”唐傲南的字字句句都勾起了他的罪恶感,“那个江湖术士的话,没一句话可信,你很清楚这一点!” “我是清楚,毕竟人还是咱们赶跑的,我还很清楚当年建议少爷把他的恶行跟乡亲父老说,你却自有主张,不想理会别人的闲事,现在倒好,少爷也没料到这世上无知之人很多吧。”唐傲南轻抚着下巴,淡淡的说:“就是可怜了思儿小姐,被这些流言缠住,此生甩不开如此宿命。” “荒谬!”以前从未细思传言会对钱思儿造成任何影响,但那日因为迷路偶然与她相遇,知道了她被一语断命的原委,好似真是他害了她似的,他便后悔当年实在应该把那相士劣行公诸于世,或许今日又是另一种局面……不过这话若承认了,实在有失他的颜面。 “少爷,其实思儿小姐与你很般配,王八看绿豆恰恰好一对。” 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形容词?朱曦淡淡睨了他一眼,“我倒是比较好奇,在你眼中,谁是王八谁是绿豆?” 唐傲南忍不住大笑,说:“少爷,做人实在无须太过认真,我不过是随口打个比方,你快瞧瞧——这思儿小姐人长得娇小就是有个好处,身手够灵敏,一闪就不见了人。可怜少爷一片真心,人家似乎在躲着你,郎有情妹无意,心痛啊!” 他的话朱曦听了实在刺耳。打小到大众人巴结他,讨他欢心,可还没有他去对人花心思的分。顺着唐傲南的眼神看过去,果然就见钱思儿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闪进巷子里。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,她竟躲他? 朱曦怀疑的盯着她消失的方向。这丫头竟连在路上跟他打个照面、打声招呼都不屑,这未免也太过侮辱人了。 “少爷。”唐傲南看着主子突然撇下他,大步走往巷子,打趣的唤道:“咱们是要往这边走!” 他彷佛没有听到,迳自往前走。 唐傲南眼中带着看戏的笑,跟了上去。 钱思儿躲在巷子里,背靠着墙,打开怀里的罐子,掏了颗腌梅放进嘴里。今天为了让两个妹妹和好,所以她才会在这大深秋的冷天还特地上街买了罐腌梅,正想回家呢,可没想到远远的就看到朱曦走过来,旁边还有一名总管打扮的人跟着。 那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就像是皇帝出巡似的,周遭的人远远看到都恭恭敬敬的打着招呼。想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,毕竟朱家家大业大,大伙儿要做生意还得看这大少爷的脸色。 她跟他当然不是仇人,他也没得罪过她,但她就是不想与他有太多的交集,她昨天才提着说要给妹妹找门亲事,两个丫头就七嘴八舌的吵着说要嫁给朱曦……钱思儿咬着又酸又甜的梅子皱了下眉。 妹妹跟朱曦成亲!不管是双胞胎的哪一个,单想到那画面,她就忍不住摇头,咕哝着说:“真是见鬼了。” 她不想跟个打心底瞧不起她的人打交道。 “见鬼?这个鬼。”朱曦懒懒的开了口,“指的是我吗?” 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,钱思儿被吓到了,口中的梅子核霎时吞进喉咙里,她赶紧捶打着自己的胸,用力的把卡在喉咙里的果核给咽下去。 朱曦居高临下的睨着她,看她涨红了一张脸,“小心些,我可不想害你命丧于些。” 这个朱曦十之八九是瘟神投胎!钱思儿好不容易顺了口气,把他一脸打趣的神情全都看进眼里。 “没事吧?”他还算有点良心的问了一句。 “没——”明明气得想要骂人,但是一顺完气,她立刻笑脸迎人,“谢朱少爷关心,思儿没事。” 看着她的笑,他的嘴角也缓缓的扬起一抹看似漫不经心的弧度,“我刚才听你说见鬼了,该不会是指我吧?” “朱少爷。”她掩嘴而笑,“真是说笑了。” “不要装疯卖傻。”他直视着她,“回答我。” “朱少爷听错了。”她眨着眼,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一流。 他挑了挑眉,不客气的伸出手,掏了个腌梅,慵懒的说:“我肯定我没听错,你这般闪躲,只证明确实是指我。只是我真有如此可恶到与鬼魅一般,还令你气得把果核也都吞了?” 他心知肚明是因为自己乍然出现令她受惊吓,才害她吞了果核,但他就是故意想要逗弄她。 钱思儿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腌梅丢进嘴里,压下火气,巧笑倩兮,“朱少爷说笑了,怎么朱少爷也爱吃腌梅吗?” 朱曦不置可否的耸了下肩。 钱思儿在心中扮了个鬼脸,把整罐腌梅送到他面前,“送给朱少爷,请回府慢慢享用。” 反正不过是一罐腌梅罢了,她巴不得他最好拿了快走,让她早点脱身。 朱曦好笑的看着她,“用罐腌梅子就想打发我,你也帮帮忙,我若真的要,买整车都成。” 买整车?这话听来还真是刺耳,她知道他财大气粗,但也没必要这么不可一世吧。 “既然如此。”钱思儿假意赧颜一笑,头一低将腌梅收回来,“那思儿就不打扰朱少爷了。” “不打扰。”朱曦吐出果核,“再给我一个。” 她几乎要皱眉了。整罐给他,他不要,现在又跟她讨,这人是吃错了什么药? “是。”她懒得辩,恭敬的将腌梅奉上。 看着她,他眼底闪着趣味,接着侧身靠着墙,率性的问:“为什么你看到我就躲?” 少爷出招了,向来忠心耿耿跟在一旁的唐傲南很识趣的走远了几步。 钱思儿挺直了腰杆,不着痕迹的微退了一步,拉开两人的距离,“朱少爷误会了,思儿没躲你。” “你明明就缩进了这条巷子里头!” “朱少爷真是误会了,思儿走进巷子,只是突然想随处逛逛。” “逛逛?”她睁眼说瞎话的样子,还真令人发笑。 “真是好兴致。” “是啊。”她娇柔一笑,“今天天气好。” 朱曦抬起头,目光懒懒的瞄了天空一眼,不知怎地,原本清明的天空,竟然一黑,缓缓的降下了白雪。 雪花落在身上,令钱思儿有些哑口无言。这是怎么回事,难不成这家伙还是天神转世不成,连天都怕他? “下雪了。”朱曦低下头,多此一举的提醒她。 “我……”她的笑添了些尴尬,“思儿见着了。” 他一脸的得意,“看来连天都帮我,所以你就老实说,为何远远看到我,就飞快的闪进巷子里?” “思儿没有。”她露出惊恐的神情,“朱少爷这么说,真是冤死人了,思儿真的没有。” 看她一副急得快要哭的样子,他意兴阑珊的摇着头,“元宝,明人不做暗事,我看得清清楚楚,你明明就是躲我。” “朱少爷,思儿真的不是躲你,只是正好累了,歇歇腿。”她死都不会承认她确实是不想与他打照面。 朱曦扫了她一眼,“欲擒故纵的把戏见多了,只是没料到你也跟着做,还做得颇为拙劣。” “欲擒故纵”四个字一出,差点令钱思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,对他莫名其妙的自信,她真的无言以对了。 “怎么。”看着她,他一脸得意扬扬,“被我说中心事了?” “思儿没有。”她拿起手绢擦着眼角,似乎正委屈的流着泪。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,钱思儿一惊,抬眸与他四目相接。 “没有眼泪。”朱曦扬起嘴角,“别的男人或许会因为你的娇柔而不察,但我不会,元宝,你戏演得太差。” “思儿没有演戏。”实在没料到他会突然捉住她,这使她有些慌了手脚,连忙定了下心神,柔声道:“思儿只是觉得‘欲擒故纵’这四个字未免太言过其实,朱少爷高高在上,在思儿心中如同神只,思儿明白自个儿的身分,自然不会在朱少爷身上花些徒劳无功的心思,惹朱少爷厌烦。” 她的话说得漂亮,夸了他人,眨了自己,但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,她钱思儿言下之意就是摆明说自己对朱曦没有兴趣。 一旁的唐傲南听得清楚,明白自己的主子向来精明,不会听不出来,他不由得无声的吹了个口哨。少爷向来心高气傲,听到这话心中肯定不舒服。 果然,朱曦浓眉轻轻一挑,伸出一只手,压在她身后的墙上,钱思儿惊得退了一步,背紧黏着墙,睁大眼睛看他。 “我不值得你花心思,什么才值得花心思?”他语气轻柔的问,“别告诉我是那钱庄生意。” 她的眼睛一转,有些心慌他的突然逼近,虽然在她身上的流言再难听的都有,但是实际上她可没有与任何男子有过肌肤接触。 她强迫自己将温柔的笑留在脸上,得体的回答,“钱庄是思儿的责任,靠着钱庄养活娘亲和两个妹妹,钱庄自然需要用尽思儿一切的心思。” “所以纵使那些跟你打交道的商贾,到外头拿你清誉说三道四,你也不放在心里?”朱曦眼一眯,身子向前倾。 钱思儿心一惊,他与她靠得太近,几乎要碰在一起,所以她动都不敢动。其实她不是不在乎那些流言,只是事情是两面刃,越多人说她是非,就有越多人跟钱庄做生意,所以她纵使有所损失,但为了钱庄的生意,她只能忍下。 她垂下眼,掩去思绪,“思儿并没听过什么毁我清誉之事。” “是真没听到,还是假装——”他坚持勾起她的下巴,直视她的眼,“这一切的一切——都如你脸上的笑,全是假的。” 她的手悄悄放在腰际的匕首上,他的气息抚过她的脸颊时,她真的感到生气。 她想如何,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?在巷口巧遇他之前,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就好比陌生人,他是凭藉着哪条理来管她这么多? “外人说你狐媚,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手段来让男人开心。” 这话实在过分了,为了钱庄,她忍受一切,尽管流言传到最后,中伤她很深,却总要笑脸迎人,偏偏这个大少爷吃饱没事干,硬要来凑上一脚,找她麻烦,真是可恶! 钱思儿的手一抬,手上多了把匕首。 看她手中锐利的刀器,朱曦没有任何惊慌,反而懒懒的勾了下唇角,道:“生气了?真好,这才是我所喜欢的真性情,只是这匕首你是拿来自我了断,还是想杀了我?” 她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,她向来倔强,为了钱庄可以事事隐忍,但是积忍的怒气一旦爆发,可也不容小觑,“朱少爷,我不想伤人更不知哪里得罪你,惹你现在处处针对我?若思儿真有不察,得罪了你,我可以跟你道声歉,请你高抬贵手,放过我;但你若只是闲来无事想找乐子,请找别人去,我很忙,没空招呼你。” 看着她的怒气冲冲,朱曦的眼中有一抹难懂的怜惜,他推开了她的匕首,轻声说道:“收起来吧,你纵使再气愤,也无法狠心伤害任何人,一切就如你伪装的笑脸迎人,全是自欺欺人。” 钱思儿红了眼,将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,撇开了眼,“请让让,我妹妹们还在等着我的梅子。” 她表面虽然依然平静,但眼底有悲哀的神色。 朱曦慢条斯理的收回手,站直身躯,让了路。 “下次看到我,别躲了。”他弯下腰捡起她不要的匕首,侧着头目光懒懒的扫了她一眼,“天冷,早点回去吧。钱庄的生意重要,但也记得顾着身子。” 她在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的关心,她打心底冒出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,真是乱了—— 不知如何回应,只能假装没听见,钱思儿绕过他就想走,但他却突然伸出手,挡住她的去路。 她心一惊,与他对视。 “朱少爷,你到底——” 朱曦的目光转为严厉的瞪她一眼,钱思儿倒抽一口冷气,立刻噤声。 才一眨眼的功夫,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唐傲南,身躯突然一跃,跳上屋檐消失在眼前。 纵使朱曦的眼神再吓人,钱思儿还是忍不住一脸惊叹,走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仔细,盯着唐傲南消失的方向,她不由发愣,“他是怎么办到的?!” “你这女人——”朱曦斥了一声,连忙将她拉开,整个人一闪,扑到了她的身上。 钱思儿只觉得眼前一花,整个人就重心不稳的被他扑倒在地。 他厚实的身子压在她身上,她闷吭了一声,“痛!”差点断气。 朱曦没有理会她的哀鸣,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四周,牢牢的将她整个人护在自己的身躯之下。 她伸出手,推着压在她身上的身子,“你到底要做什么?” 他没有理会她的挣扎,直到确定躲在暗处的人走远了,他才微敛下眼,低头看着她涨红了一张脸,“还有精神喳呼,看来你没事。” “我当然没事。”要不是腿被压制住,她可能会忍不住狠狠的踢他几脚,“朱少爷,你逾矩了!” “逾矩?”他啐了声,翻过身起来,还她自由。 “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。” 她心慌意乱的盯着他一脸不屑的表情,“反正在你眼中,我是个随便的女人,可以任意轻薄。” 他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她,“我从未如此想过。” “但你的行为就是!” 他嗤了一声,“我看你压根不知道什么才是轻薄。” 朱曦伸出手,突然抬起她的下颚,俯下头就往她的唇吻下去。 “唔!”措手不及的钱思儿惊喘了一声,他的吻既狂野又霸道,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,呼吸无法顺畅。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,他才放开她,她双腿不由自主的发软,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。 “这个吻或许勉为其难勾得上边。” 他高傲的语气令她回过了神来。这家伙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轻薄她! 钱思儿一恼,扬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,却意外发现她的手上有股温热的液体滴了下来,她低头一看,入目的鲜红令她瞪大了眼。 方才被他强压在地上,撞痛了她,但是她肯定自己没有受伤,那这鲜红的血是——她缓缓抬起头,看到了他手臂正渗出鲜红血液。 “你……”她白了一张脸。 朱曦只是淡淡的猫了伤口一眼,“这点伤,还死不了人,拿去。”他将匕首还给她,“带在身上用来吓吓人还不赖,但就是别用在我身上。” 她迟疑的伸手将匕首给接过来,呆呆看着他弯腰,捡起地上那方才划过他手臂的箭,她发不出半点声音。 方才他扑向她的举动,是要救她? “怎么了?”他拿着箭看向她,“没料到你胆子这么小,一丁点血就让你吓得说不出话。” 她没有答腔,看血流个不停,连忙掏出自己的手绢试图替他止血。骇住她的不是血,而是他奋不顾身救她一命的事实。 “少爷,人追丢了。”唐傲南回来,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复见,双眼紧张的打量着,“你没事吗?” “没事。”朱曦的口气轻描淡写。 “可是——”唐傲南看着他,被箭划伤的手臂正渗出鲜红血液,染红了钱思儿的手绢。 “小伤罢了。”他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大的起伏,“只是我在等一声谢,但不知为何还没听到。” 钱思儿咬着下唇,心中五味杂陈。她该气恼他,但是……半晌后,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三个字,“谢谢你。” 他带笑的睨了她一眼,“救你一命,我只要你一声谢,似乎太便宜了你。” 他手臂的鲜红触目惊心,令她心头一阵心悸,不由自主的垂下头,咕哝着说:“朱少爷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,来日定当报还。” 闻言,他忍不住一笑。这女人真的很美,美得令他把她的脸从一个看得变成了两个——然后,模糊了…… 朱曦闭了下眼,诅咒了一声。是他大意了,这箭有毒…… 他深吸了口气,神色一正,唰地一下转身走,“元宝,记住你的话!来日得还我,现在快快跟上,我救了你一次,可不想再救你第二次,在还没查清楚是何人要伤你之前,你给我乖乖待在钱庄里,出入别再大刺刺的。” 钱思儿想要拒绝,但是人家为了救她受伤是事实,所以她勉为其难的把话给吞进肚子里。 她跟在朱曦的身旁,一双眼担心的不停飘向他。 “钱庄可有与人结怨?”为了保持清醒,他强迫自己开口。 她皱了下眉头,思索了一会,先是一愣,摇了下头,又点了下头。 他挑起一道浓眉,“到底是有还是没有?” “你也知道,开门做生意,难免会得罪人。”她老实回道,“但这都不至于有深仇大恨到要取我的性命。” 朱曦好半晌没说什么。他感到身子有些发冷,但伤口却热得发烫,但他悬心在那个躲在暗处要伤人的家伙是何身分。 三人走回大街上,纵使人来人往,钱思儿这时也顾不得其他,伸手扶着朱曦,她只顾着担心他,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全都被她丢到脑后了。 “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,确定没事吗?”她心焦的盯着他,“不如你先回府找大夫,我自个儿回去便成了。” “闭嘴。”他瞪了他一眼,“跟上!” 他坚持送她到钱庄的门口,注意到里头的伙计立刻放下手边的活儿,盯着他们看。 也对,他朱曦身边除了家里的女眷外,身旁向来只跟着唐傲南一人,如今与传闻八字硬、会克夫的钱思儿一起走在街上,一路难免引人侧目。 “进去吧。”朱曦定睛的看着她,语气严肃,“记住我说的话,在未查出谁想伤害你之前,出入别大刺刺的,要凡事小心些,至于这手绢,改日还你。” 他高傲语气中流露出的关心,令钱思儿的心跳漏了半拍。 她不该对他动一点真心,一方面是因为相士之言,一方面还是自己的妹妹,想到那对双胞胎—— “哎呀!”她突然喊道,“我的腌梅!” 刚才被他一扑,好像掉在巷子里了,整罐都撒了。 “不过就是腌梅,算了吧。”他长手一伸,拉住了要往外跑的她。 “不成。”她摇着头,“这几日,我两个妹妹为了几个梅子吵得都快将屋顶给掀了,我若今日再不把这梅子给她们,我耳根子又要不得清净了。” “你们这些女人还真是麻烦。” “不,是我妹妹麻烦,不是我。” 他上下扫了她一眼,不客气的说:“都麻烦。” “朱少爷,你——” 他故意将受伤的手臂面对她,“好像还在流血。” 钱思儿立刻闭上了嘴。 看她噤声,虽然不适,他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弧度,“进去吧,我派人再去买些送过来。” “可是——” “别可是了。”他打断了她的话,感觉自己快要晕倒了,“我的伤口还不停冒着血,你到底要不要进去,好让我回去看大夫?” 她总算见识到这男人除了霸道以外,还有耍赖的另一面,她只能退一步,拖着步伐不情愿的走进钱庄。 “好一幕英雄救美。”唐傲南在一旁露出了一脸羡慕的神情,“真是太感动人了。” 朱曦没好气的看着他,强迫自己再多走几步,要倒也得到没人的地方才倒。 “感动人?你倒是说说,我现在受伤还流着血,哪里感动人?” “少爷,令我想流泪的不是你的伤,而是你流露出的情感,情、感!”唐傲南虽然关心他的伤势,但看他那副不在意的样子,该是没有大碍,于是神情轻松的说:“少爷对思儿小姐那自然流露的情意,真令人动容。” “无聊!”朱曦不想回答这个问题,手臂传来的痛楚带来晕眩,令他的脸上浮现阴影,“方才那箭真是针对她而来?” “少爷会这么问,心中也是没把握那人是想伤思儿小姐还是你吧。” 他深吸了口气,忍住不适,“箭所射的方向,是针对元宝。” 说起正经事,唐傲南收起了脸上的戏谵,“但也许有可能是歹人见我追上去,一时惊慌失了准头,所以箭才射向思儿小姐。所以少爷你也别太过放心,我并不全然肯定对方的目标不是你。” 朱曦的眼神冷了,“我倒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杀我。” “少爷。”唐傲南轻声劝道:“你自己也懂得叫思儿小姐出入小心些,所以你自个儿也得注意些。” “难道我还不够注意、小心?”他摇着头,抵抗着晕眩,“每次出门一定得带着你,还不够吗?” “拜托!少爷,你带着我也不是因为看中我的保护,你只是怕迷路而已。” 朱曦瞪了他一眼。这家伙还真是知道他哪里痛,便往哪里踩! “少爷,你也知道我讲话就是老实。”唐傲南脸上一点都没有惧意。 “是啊,老实人。”他撇了下嘴,“还不快点带我回去医治,你想看我流血至死吗?” “少爷,你方才在思儿小姐面前连声痛都不吭,还一副英雄样,怎么在我面前就开始喳呼,还真是男女有别,差别待遇。” “说够了没有?”要不是自个儿会迷路,他早掉头闪人。 “这箭有毒,你再不带我走,我就要倒在大街上了。” 唐傲南脸上顿时失去了冷静,连忙伸出手一扶,“怎么不早说?!” “别声张。”朱曦忍着晕眩,“快走!” “是!”他尽可能不着痕迹的让主子依靠着。 “不能回朱府,海丹才返京,京里正乱着,这件事先瞒下。”朱曦流着冷汗,咬着牙,靠着意志力撑着,至少得要离开热闹的地方,若让人看到朱家少爷受伤晕过去,怕会出乱子,“更别让我娘和妹妹知道。” “少爷放心,这些我全会处理。” “晚一点上钱府,交代元宝在事情没查清楚前,绝对不要出门。” “少爷,这些话你方才已经交代了思儿小姐,你现在还是顾好自己,你都快要毒发身亡了,还有空理会别人的事。” “我不会有事。”朱曦瞄了他一眼,“你的医术我见识过,有你在一旁,我就算想死也没这么容易。只是以元宝的个性,她若真会乖乖听我的话,这天就要下红雨了。” “看来少爷还真了解思儿小姐。” 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回嘴,伤人的家伙想要置人于死地的目的明确。 若今日这箭真是针对元宝来的,那女人可能死在暗巷都不会有人知道,他还以为钱庄生意一向稳定单纯,怎么好端端会与人结怨?他该去查查,不过他得先把小命给保住才有余力…… 第三章 天才暗下,朱曦真派人送来了一车的腌梅子。 看着堆满整桌的腌梅,钱思儿有片刻的傻眼。 两个妹妹原本还在吵着她没有把答应买回来给她们吃的腌梅带回来,现在看到这一整桌,还听闻是朱曦送来的,全都乐得快要翻天了。 “朱少爷怎么会送这些东西来?”林悠看着一桌子的腌梅,难掩好奇的问着钱思儿。 她没将在巷子里遭人暗算的事告诉家人,毕竟她们胆子小,若她们知道了,难保不会胡思乱想,哭天抢地。 “一定是朱少爷知道我想吃腌梅子!”钱吉祥没等三姐说话,就迳自在一旁抢着说。 钱思儿闻言,无奈地轻叹了口气。 “唉!” “你算什么,是因为我想吃,朱少爷才送的!”钱如意在一旁也不甘示弱。 她忍不住又发出另一声更大的叹息。 “唉——” “元宝姐姐。”两个双胞胎争不出个所以然,同时跑到了她的跟前,要她出面评个理,“你说,朱少爷是要送给谁的?” 她的目光来回看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,这两个妹妹孩子心性重,常为了小事在争风吃醋,不过这些梅子—— “都别吵了。”钱思儿提不起劲的咕哝着,“朱曦该是要送我的。” 钱吉祥、钱如意的表情同时一愣,异口同声的问:“送你的?” 钱思儿点头。 “怎么会?!” “为什么?!” 两个人脸上倒也没了怒气,反而一脸的好奇。 “因为我买腌梅回来的时候,朱曦……朱少爷。”她思索了一会儿,“就这么不巧的撞到了我,把我手上装腌梅的瓦罐打破了,梅子撒了一地,我看十之八九是他觉得心里过意不去,所以派人送来赔礼的吧。” 钱吉祥、钱如意对视了一眼,又同时开口,“不是送你的!” 两人一说完话,各哼了一声,抱着一罐腌梅走开来。 看到她们的样子,钱思儿忍不住笑了出来。 “朱少爷撞着了你。”林悠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女儿,“可有哪里伤了?” 钱思儿摇摇头。 “我没事。” “那朱少爷有没有事?”钱如意吃着梅子,随口问道。 “你傻啦。”她还没回答,钱吉祥就先抢着开口,“元宝姐姐长得瘦弱,被这么一撞,怎么说也是姐姐有事,朱少爷能怎么样?更何况是他走路不长眼,把姐姐要买给咱们的腌梅打破,他送个几罐来,还算便宜了他。” 吉祥的话令她有些惊讶,没想到吉祥竟然会因为她而批评心上人。 “说的也是。”钱如意想想也有道理,将腌梅给放回桌上,难得跟双胞胎姐姐同仇敌忾,“元宝姐姐是咱们家的宝贝,撞了咱们家宝贝才送这些个腌梅,真是便宜了他,我不吃这腌梅了!” 如意的举动令她的双眼也忍不住睁大。 “我也不吃了!”钱吉祥也跟着说,对三姐一笑,把手中的腌梅也放下,“任何人都没有元宝姐姐重要,更何况要不是如意要跟我抢,我也不是非得吃这酸得要命的腌梅子。” 这时候,她真是感动到想哭,只不过这两个妹妹的想法实在难以捉摸,昨天还吵着要嫁给朱曦,现在人家不过是撞了她一下,就被她们当成仇人似的看待。 “你们俩不是喜欢朱曦吗?”钱思儿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。 钱吉祥没回答,反而看着钱如意,“你喜欢朱曦吗?” 她侧着头想了一会儿,反问道:“那你喜欢他吗?” “喂!”钱吉祥拉下了脸,“明明是我先问的!” “你先回答我,我再告诉你!”钱如意也是一脸的坚持。 看着两人安静没一会儿,又开始吵了起来,林悠头痛的摇摇头,钱思儿也是满脸无奈的撑着下巴,看着两个妹妹。 看来她们或许喜欢朱曦,但执着的原因,却只因为不想对另一个人服输罢了,看着吵闹的两人,有时她还真羡慕她们的无忧无虑。 钱思儿的脑子不由自主飞到了朱曦的身上。不知道他的伤到底有没有大碍?虽看他的样子似乎真不碍事,不过谁知道那会不会是靠着男人的自尊强撑出来的。 他救了她——这认知令她可人的脸顿时变得严肃。若能选择,她情愿他别出手相救。 这样,她才能守着自己的心,不因他而迷乱。 傍晚下了场雪,天气又更冷了些。 钱思儿拿着帐本,笕着今日钱庄的帐,年关将近,钱庄的进帐不少,她该感到开心,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无法好好的集中注意力,不由得沮丧的搔了搔头。 “说什么女人祸水,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男人是祸根!”她忍不住咕哝着,明明已经极力克制,却依旧管不住自己的心一直飘到朱曦的身上,怎么也静不下来。 她将手中的笔一丢,索性不算了,这种寒冷的夜里,回房去窝在被窝里比较实在。 至于朱曦——他的身影再次盘旋到她的脑海之中,有关她名声的那些难听话,她听得多了,只是她并不愿意让这些流言烧到他的身上,可是她又对他放心不下,只好明天派人去朱府打听,总好过她现在一个人胡思乱想。 “思儿小姐。” 才提着灯正打算回房,唐傲南突然无声的出现在她的面前,令她吓了一大跳。 “失礼了。”看钱思儿一脸惊慌,他连忙赔罪。 “在下唐傲南,是朱曦少爷的总管。” 她抚着狂跳的心,定了下心神,“唐总管,真是服了你,总是来去无声。” “只是一点轻功,雕虫小计罢了。”唐傲南笑了笑,有礼的致歉,“只是吓到姑娘,真是失礼。” “下次别这样了。”钱思儿一笑,温柔的说:“我家有一个东西,叫做大门,是给人走的,所以你要来访,从大门走进来就好。” 他忍不住轻笑,“下次一定记得,只是我想,姑娘应该不想让今早遇劫的事搞得人尽皆知,所以才从这围墙翻了过来。” 她确实是不想让家人得知今天的事,于是她点点头,表示明白了他不走正门的理由。既然现在他来了,她连忙追问:“你家少爷还好吧?” “我家少爷要我跑一趟,交代小姐,要小姐这几日千万别出门,就算非有必要出门,身旁也一定得要带着人。”他没有回答她,迳自说着来此的目的,“改日,他一定会派人将今天的事查个水落石出,还姑娘一个公道。” “这些话,在他送我回来时已经说了。”她焦急的看着唐傲南。 “他实在无须要你再跑这一趟。” “我也这么跟少爷说,不过少爷坚持,他说——姑娘绝对不会听话,所以坚持要我再跑一趟。” 被说中了心事,钱思儿的表情微僵。 “看小姐的神情,还真是让我家少爷说中了。”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,只顾着问:“唐总管,你家少爷现在可好?” “少爷交代,若是姑娘问起,只能回答一句——无妨。” 她思索着唐傲南的话,心不禁一突,手急急的拉住了他,“他到底怎么了?” “哎呀!姑娘。”他低头看着她紧拉住他的手,“你这样拉着我,我担心少爷看到会吃味的。” 都什么节骨眼了,这家伙还在跟她打哈哈!她也顾不得其他,松开了手,“你不说无妨,我自个儿上朱府去。” “少爷不在府里。” 钱思儿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住,脸色一白,转头看着他,唐傲南的神情一如以往的温和,但是眼底却有着肃穆。 “他人到底在哪里?” “少爷说——” “别再一直提少爷说。”她脸上少了以往的温婉,急着打断了他的话,“只需回答我一句,他人在那里。” “下雪了。”唐傲南看着天空缓缓飘落的雪花。 钱思儿不耐的看着天际一眼,“我也看到下雪了,他人在哪!” “姑娘,稍安无躁。”他慢条斯理的说,“你可知少爷这些年夏日带着我,最爱什么样的活动?” “我怎么——”她的话声突然隐去。还记得今年夏天,城内外都说朱曦功夫了得,狩猎了只大黑熊……“他爱上山打猎。” 钱思儿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,她曾听闻朱家在城外的山顶上有间木屋,是专为爱狩猎的朱曦所建。 “难道,他现在在山上的小屋?” 唐傲南露出惊讶的神情,“姑娘真是冰雪聪明,这样你都猜着了。” 她无奈的扫了他一眼。她脑子又不是有问题,他只差没把地点讲出来,她怎么会猜不出来。 “快带我去。” “虽说姑娘猜中了,但是没少爷同意。”他露出一脸的为难,“我也不敢贸然带你前往。” 钱思儿很快的决定,“若你不带我,我就自个儿去。” “姑娘,凡事三思。”唐傲南伸出手,挡住她的去路,“少爷说过,你不能单独出门。” “他人在这里都未必管得住我。”她扬起下巴,“更何况他人不在此。” 唐傲南一脸笑意的看着她。她外柔内刚,将来会是少爷最好的帮手,少爷身边有了她,他也能心安了。 “姑娘,你真要跑这一趟可得想清楚,我家少爷心怡于你。”他轻声道,“你若真要上山,我家少爷此生可能就不会放开你了。” “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她装傻,“他救了我,我上山见他,只是表达一份关心罢了。” 他意味深长的瞄了她一眼,“姑娘不单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一流,连自欺欺人这一套也做得挺彻底的。” “我——”原想要否认,但是钱思儿最后只是一叹,转过身,“多说无益,我要去看他。” “姑娘留步,现下天寒地冻,你一个人上山,那深山里的狼、狐,饥寒交迫,难道你不怕一眨眼,人就已经在狼肚里了?” “纵是如此,那也是我的命。”她直截了当的回嘴。 他的眼底闪过赞赏,“担心姑娘真有不测,我只好勉为其难的送姑娘一程,到时少爷若怪罪,姑娘可得替我美言几句。” 听到他愿意带她前往,她停下了脚步,微侧过身,“我实在怀疑你真怕他?” “我与姑娘一样,不怕他——”唐傲南一笑,“只是关心他。” 钱思儿下意识又想要说些什么,但看到他带笑的眼眸,她摇着头,放弃了。既已被看穿,再掩饰都是多余。 “烦请你到外头等我一会儿,我跟伙计交代一声。”她微敛下眼,轻声说道,“我们再走。” 一路上,钱思儿的脸因担忧而有些苍白。 从算命的一言断定她的八字硬,虽将孤老一生,但却是个生意奇才那一日起,她对男女之情早就断了念头,却没料到会遇上朱曦舍命相救一事——她一心担忧着他的伤势,却又心惊他与她扯上关系,为她而伤,她不禁怀疑自己真是给他带来灾厄的不祥之人…… 到达山顶,唐傲南推开了木门,让钱思儿先行进入。 这间小屋麻雀虽小,但五脏俱全,用上好的檀木所造,烧柴的薪火,带来了温暖,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。 朱曦双眼紧闭,脸色苍白。 “箭矢上有毒。”唐傲南在一旁轻声说道,“少爷这次伤得不轻。” 钱思儿心难受得几乎说不出话,她坐在床缘,低头打量着他,没料到向来意气风发的他,此刻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。 她伸出手,轻抚着朱曦的脸,鼻头一酸,眼泪竟然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。 看到她的眼泪,唐傲南微扬起嘴角,“姑娘别担心,少爷向来身强体壮,假以时日便会痊愈。” 看他一脸似笑非笑,她随意抹了下脸,想要止住眼泪,但是泪珠子就是不停的往下掉。 “让总管见笑了。” “无妨。”知道她不自在,他立刻收起戏龙的神情,“我不是少爷,不会出声取笑姑娘。” 钱思儿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才哽咽开口,“大夫怎么说?” “大夫?”唐傲南指着自己的鼻子,“就是我。” “你。”她有些意外,“总管也懂医术吗?” “皮毛。”他认为做人要谦虚些。 “只是皮毛怎么行?”纵使失礼,她还是忍不住焦急的说:“你快下山去请城南的卢大夫,他医术了得——” “姑娘,你就信我一次。”唐傲南笑着打断了她的话,“少爷真没事。” “可是他现在动也不动。” “中了毒,保住了一命,身子难免虚弱,总要耗点时间将气血给养回来,睡个几日也是正常。” 钱思儿怀疑的看着他。不是她不相信,而是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,她只知道他是朱曦身旁的得力左右手,但一点都看不出是擅长医术之人。 “你真确定?” “以性命担保。”关于这点,他很有把握。 看唐傲南说得自信满满,纵使心头还是有怀疑,她也只能选择相信他。 第四章 虽然唐傲南再三保证朱曦的性命无虞,但是当他真的恢复意识时,已经是三天后的事。 他转醒,想要坐起来却施不上力气。 一察觉他的动作,原本趴睡在一旁的钱思儿立刻被惊醒,一手按着他,不让他动。 朱曦定定的看着她,注意到她红肿的眼眶和憔悴的神情,他不禁疑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。 “唐总管说你伤得不轻。”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,所以她主动开口,“所以我来看你。”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,“你该……待在家里。” 关于这点,她懒得与他争辩,只顾着将他扶起来,再倒杯热茶,一小口一小口的喂他喝下。 找回一点力气之后,他开了口,“这几日都是你在照料我?” “还有唐总管。”关于这点,她可不敢全说是自己的功劳。 “他一直跟我再三保证你没事,但你足足昏迷了三天,好险你醒了,不然我都怀疑他在骗我。” 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,“他人呢?” “说是下山去采买药材。”她仔细的打量着他,他脸色依然苍白,但眼睛恢复了光采,她一笑,放下心中的大石,“应该马上就回来了。” 看着她嘴角的笑,他的神情一柔,“还不知是何人想伤你,就这么跑来,你胆子倒大。” “我也一向以为我胆子大。”她轻叹了口气,垂下眸子,“可是这几天,我还真怕你不醒了。” 朱曦略带笑意的横她一眼,其实在昏迷中,他曾隐约听到她温柔的声音。 “你为我担忧,倒令我受宠若惊了。” 看着他得意的笑容,她不由得一叹,“我实在不值得你为我如此舍身相救:” “值得与否在我心里。”对于她的自眨,他的口气有些嗤之以鼻,“我记得你说世上只有钱庄值得你花心思,可我如此为你,或许你会花点余力、花点心思在我身上。” 她无奈的摇着头。 朱曦看她摇头,有些不满,伸出手想将她拉过来,但因为肩膀的伤,而瑟缩了一下。 钱思儿连忙上前,“怎么了?” “没事,只是伤口有点疼。”他将她的关心全看入了眼底,心里舒坦了一些,“你这几天照料我,累了吧?” “你因为我受伤。”她微低着头,“我哪敢说一声累。” 他挑了下眉,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道:“我可不希望你是因为内疚才守在我身边,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。” “朱少爷。”她含嗔的瞄了他一眼,“你好不容易才有些精神,一张嘴别又开始胡言乱语。” “这种机会不常有。”累得闭上了眼,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讲,却没太多力气再睁着眼,他低喃着说:“你以为我逢人就胡言乱语吗?” 她怔愣了一下,心因为他的话而一突,但是她却不敢再有什么回应。纵使她将心寄托在他身上,她也不敢让他知晓。 看他闭上了眼,她也不再吵他,轻轻的替他拉好了被子。 当朱曦转醒,已经是掌灯时分,他转过头,没看到钱思儿的身影,只看到唐傲南满脸笑意。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些,但是身子却依然虚弱得无法移动。 “查出我中了什么毒吗?”他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楚有力。 唐傲南坐在一旁,老实的回答,“四川唐门的毒。” 他讶异了下,“唐门?钱庄怎么会招惹他们?” 坐到一旁,唐傲南替他把脉,脉象沉稳,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了。 “少爷还是先养好自己的伤,再去管钱庄的事。” 对于这件事,朱曦早有定见,他微敛下了眼,“元宝呢?” “我从山下买了条鲜鱼,她说要去替你煮鱼汤。” 他不由得轻挑了下眉,“她行吗?” “她自告奋勇,该是行的吧?”唐傲南也没太大的把握,“大不了就是少爷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,再闹个几天肚子罢了。” 这家伙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!朱曦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,问:“这几日,她很担心?” “是。”唐傲南回得直接,“担心得掉了好几次眼泪,看来少爷在她心头的分量不小,只是我自认医术不差,但她却认定我是个江湖郎中,幸好你醒了,不然我还真担心她杀了我陪葬。” 他淡淡一笑。 “少爷可以舍命救个姑娘,看来真的是动了心。” “我没想这么多。”他淡淡的说道,“只是不想看到她受伤。” “所以情愿伤的人是自己。”唐傲南一叹,“好一份温柔深挚的心意。” 朱曦没好气的瞅着他,“我才睡了几天,你就儿女情长了起来。” 唐傲南耸耸肩,“不是儿女情长,只是看少爷动了真心,觉得有些感触罢了。 现在只是怕那相士之言会令思儿小姐心中不舒坦,一个不祥之人,怕男子与她沾上边都会遇祸事。” 朱曦冷冷一哼,正要开口,就看到钱思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,并不确定她是否有将两人方才的交谈给听进耳里。 钱思儿虽然从来不提,但是她对自己命中克夫一事向来都心怀芥蒂,只是这些年过去,她以为自己多少已经不在乎,但是听到朱曦与唐傲南的交谈,不知为何,她心中一阵绞痛。 她深吸了口气,打起精神,装成没事发生似的端着鱼汤,带着笑走过来,“这是鱼汤,你快点趁热喝。” “真能喝吗?”朱曦怀疑的盯着眼前正冒着烟的碗。 钱思儿睨了他一眼,“看你受伤的分上,我才亲自下厨,纵使味道不好,你多少也得喝一些。” 看着她的神情,他一笑,在唐傲南的扶持下坐了起来,张开嘴,喝了一小口。 味道比他想像中好。他微笑,“没料到你还懂厨艺。” “说懂还不敢,但至少弄点东西,不让自己饿肚?的能力还有。”她小心翼翼的喂着他。 唐傲南见了,将身旁的位置让出来,静静的退到了一旁。 “钱庄的伙计有多少?”朱曦状似闲聊的问。 “包括收帐的财叔在内,不过就三个。”她不解的看他一眼,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 “好奇。”他将鱼汤喝下,才又问:“里头可有人或来往商贾来自川蜀?” 钱思儿想了一会儿,摇头,“伙计都是当地人,毕竟钱庄生意不好请外地人,至于来往商贾,当然有来自川蜀,像我二姐夫就是打那来的。” 朱曦微敛的眸光闪过一丝光亮,不着痕迹的扫了唐傲南一眼。 唐傲南微点了下头,无声的起身离去。 “听说你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,那两位姐夫是做什么的?” “大姐夫是读书人,考了功名,是个八品官,二姐夫是一般商贾,去年承了家业。”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,“两个姐姐嫁得都还不错,但跟你贵为王妃的妹妹一比,可是天差地别。” “人各有命,好或坏都是各人心中的一把尺,就端看自己从哪个角度去瞧罢了。”喝了半碗的鲜汤,他轻摇了下头,“饱了。” 她也没有勉强他,将碗先搁到了一旁,这才注意到没了唐傲南的身影,“你这总管真令人感到好奇。” 朱曦轻挑了下眉,“怎么说?” “来无影去无踪,像是你的随从,但是气度又不亚于你这个当主子的,不单是你得力的左右手,竟然还擅长医术、解毒,这几日我算是对他另眼相看了。” “别在我面前太夸别的男人。”他闭上了眼,“我心里不舒服。” 钱思儿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,道:“我不是夸他,只是好奇罢了,他从哪来的?” “我也不知他从何而来。”张开眼,老实的回答,“有一次我找不到——”他突然顿了一下。 “找不到什么?” 他清了下喉咙,总不好老实说找不到回家的路,“就是因缘巧合的遇到了他,他虽擅长医术,但自己却染了风寒淘 宝帐 号佳 轩 阁书 斋制 作,晕倒在路上,我便带他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,等他身子好了些,他就跟我回府里待下了,一晃眼也过了好些年。” “他病了,你怎么不直接带他回府?” 朱曦勉强的扬了下嘴角。这真是个好问题,因为当时他根本找不到路回家,怎么带他回府!但他只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回道:“我怕贸然带个大男人回家,会使奶奶、娘亲受到惊扰。” “这倒也是,你的思绪倒是缜密。” 这跟思绪缜密没半点关系,这点朱曦心知肚明,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,“我累了。” 她一听,连忙扶他躺下,替他拉了拉被子,“那就再睡会儿,多休息才能早日养好精神。”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起身,见她在炉里又加了些柴火,让屋子更温暖些。 “过来。” 听到他略带命令的叫唤,她轻挑了下眉。 “过来。”纵使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,他还是故我的重复了一次。 钱思儿款款的走向他,柔声道:“你该学学‘礼’字。” “礼,虽是简单一个字,但里头的道理太多。”他对她伸出手,“若真在乎,人就被绑住了,所以我才懒得理会。陪我睡会儿。” 他最后一句话,自然得彷佛像在谈论天气,她却惊得瞪大了眼。 “我不能跟你睡在一起!” “这屋里只有一张床,你不跟我睡,难不成又想趴在我的床边睡一夜?”他撇了撇嘴,“我昏迷时,你这么做,我管不着,但现在我已经醒了,还任由你如此委屈,这可不成。” “不委屈。”她紧张的摇着头,拍了拍床板,“很舒适!” “再舒适也没有躺在床上舒服。” “不——”她的话因为看到他拉开了被子,打算起身而隐去,她连忙伸出手扶着他,“你做什么?” “若你不肯与我共枕,不如你睡床上,我睡你的位置。”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,“你才刚醒,身子虚弱,怎么可以……” “你不是说趴在床边睡很舒适吗?”他似笑非笑的一扬眉。 “你这人实在——”看出他说到做到,她不由得咕哝了一声,“强词夺理。” “怎么样?”他当作没听到她的抱怨,让她自己选择。 “躺就躺。”她不太情愿的嘟囔,“还怕你不成。” 他立刻得意一笑,让出身旁的位置,“元宝,我已经太了解你,你只有这张嘴得理不饶人。” “以前只觉得你做人高傲。”她僵着身子躺在他的身旁,“现在才知道,你不单高傲,还是个无赖。” 朱曦的反应是伸出手,将她搂入怀里。 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。 “放松点,我累了。”他柔声的说道,“就算想对你如何,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 钱思儿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,正想说话,但看他真的闭上了眼,只好将到嘴的话全吞进肚子里。 他轻拍了下她的背,全然放松。 怕吵了他,所以她只敢静静的窝在他的怀里。 跟个大男人同床共枕,这才真是坏了名节,只不过这又如何呢?钱思儿转念一想,若真要论名节,在那些外人嘴里,她的名节早就已经不成样子了,她不眠不休照顾他,共处一室多日,还有什么好顾忌的。 她一个女子打理钱庄,抛头露脸,反正也不打算嫁人,名声自然也没什么好在乎。 她轻叹了口气,往他身上更窝近了些。还以为自己今夜肯定睡不着,却没想到一下子就安然入睡。 “思儿小姐的二姐与姐夫并未离开川蜀。” 朱曦在雪地里施展身手,淡淡的回道:“就算要动手也未必得要亲自出面,她姐夫的生意如何?” “不差,一大片漆树林,只不过前些年有了虫害,但也已经解决,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,总之我会再派人去查。” “记得凡事小心为上。” “少爷。”唐傲南轻挑了下眉,“这句话你还是留给自己吧。” 朱曦只是淡淡一笑。 “受了伤,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人是你,这句话原本就理当留给你自己。” 唐傲南叹了口气,“不过想想少爷你倒是艳福不浅,受了伤还有佳人相伴,夜夜共枕,这也算是因祸得福,看得我脸红心跳,都不敢打扰了。” “我与元宝之间没什么。”朱曦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,“不过我与她在一起的时候,确实不爱受打扰,所以你有多远就滚多远。” “少爷还真是有了异性没人性。”唐傲南耻笑了一声,“现在看来——我又得滚了。” 朱曦的动作一顿,顺着唐傲南的目光看过去,在雪地里,有个身影由远而近,他下意识微蹙起了眉,“我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,这天寒地冻的,交代她下了山就别再上山,怎么都不听?” “我送思儿小姐下山之时,姑娘也叫少爷好好休养,不要四处走动,少爷现下不也下了床,还在这冰天雪地里打拳?” 朱曦闻言,忍不住瞪了他一眼。 唐傲南无奈的双手一摊,“这年头做人真难,不过说个实话,也能招人怨,瞧那眼神还真是吓人。” 懒得搭理他,朱曦拔身一跃,来到了她的跟前。 钱思儿看到他,眼底先是闪过惊喜,却又忍不住嘟了下嘴,“天冷,你怎么出来了?” “身子已经好多了。”他逸出了抹温和的笑,伸出手搂住她的腰肢,把她给护在身边,“倒是你,起了风,怎么还上山?” “二姐派人送来些檀香,我闻味道挺好,给你送些过来。”她在他的扶持下步过雪地,一同走进了木屋。 屋内的柴火烧得正旺,带来一片温暖。 朱曦静静的半卧在一旁,看着她拿出檀炉,点起檀香,空气中飘出幽香,闻进鼻间,心生安定,确实是上好的檀香。 “还不错吧?”她微笑的看着他问。 他点了下头,对她伸出手。 她才走近,将手放在他的手心,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扯近抱个满怀,她在他的怀里无法动弹,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。 “不害臊。”她羞着脸提醒,“你的总管在外头。” 他随意瞄了一眼,“根本没人!” 唐傲南很识相的消失了踪影,不过朱曦知道,他人一定还在不远处。 钱思儿这才注意到放眼望去。果真没了唐总管的身影,这人还真是来去无踪。 “我不喜欢别人不听我的话。”朱曦贴近她的耳畔,炽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耳际。 她霎时一阵抖瑟,看着他一脸戏谵,忍不住回嘴,“这是什么道理?我可是给你送好东西来呢。” “我知道你的目的是耐不住相思,想来看看我。” 她先是一愣,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,“你这人实在自信过头了!” “但也说中了你的心,不是吗?”他的唇落下覆住她的。 他突如其来的吻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 在这里,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搂抱他,只是下了山——她是钱庄的三小姐,一生得要守着钱庄家业,而他则是高高在上的朱家公子爷,她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而使一丝闲言闲语落到了他身上。 “思儿、思儿!”钱思儿坐在屋子里拿出帐本,正要算帐,就听到前头的叫嚷声。 钱思儿起身,顺了下头发,款款的踱了出去。 外头是个发已花白的老者在大声的吆喝着,钱庄的伙计正拦着他不让他往屋子里走。 “周老板。”她一眼就认出对方是朱家大道上油行的老板,才走过来,就闻到他身上厚重的酒气,“有礼了。” “这该死的伙计,还说你不见客!”周老板不客气的推开了拦住他的伙计,掏出了怀里的银票,“我来了,你怎么可能不见我?” 钱思儿脸上带着温柔的笑,轻扫了他一眼,“别气恼,我叫人给您泡壶茶,消消气。” “我们油行只要有银票都拿来你的钱庄兑现,现下要过年了,我可有不少银票在身上。”周老板坐了下来,看着钱思儿那张让人心醉的笑脸,“你怎么就只会请我喝茶呢?” “改日请周老板上酒楼喝几杯。”她拿过银票交给上前的财叔处理,轻声道。 “酒楼就免了,我看你这地方就挺好。”他伸出手,就想摸向钱思儿。 “要人送些酒来,你陪我喝几杯。” 钱思儿一笑,身子一闪,不着痕迹的躲过他的手,“周老板真是爱说笑,您是何等尊贵,我家小门小院的,怎么好意思拿些普通酒菜招呼您!瞧——思儿真是不懂事,连兑现银票都要劳烦周老板亲自跑这一趟,实在内疚得很。下次周老板差人说一声,我派财叔去油行便成。” 周老板哈哈大笑,原本还对钱思儿的闪躲有不快,但是她三言两语就让他心花怒满,满心以为她相当看重他这个贵客。 “不麻烦、不麻烦!”周老板开心的说道,“我只要能上钱庄来看看你就心满意足了,只是,这阵子城里都说,你跟朱家少爷走得近……”他忍不住压低自己的声音,满脸的好奇,“这该不是真的吧?” 钱思儿一笑,轻摇了下头,“传言岂能尽信。” “说的也是。”周老板笑得开怀,“我还真担心这事儿是真的,那以后我可不好上钱庄来了,毕竟朱少爷的女人,我可不敢招惹!” 就算我不是朱曦的女人,也从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!钱思儿一肚子的火气,但依然甜甜的笑。 传言是越来越甚嚣尘上,说她使尽手段想钓上朱曦,嫁进朱家,就怕朱曦最后真鬼遮眼,近来娶了她,败坏家风。 “我就说你这家伙能上什么酒楼谈事情,原来谈着、谈着,谈到了狐狸精的钱庄里来了!” 一道拔尖的叫骂声令钱思儿本能的抬头,就见周老板露出惊慌的神色,站了起身。 “夫人?!”他大惊失色,压根没料到自己的妻子会突然气冲冲的跑来钱庄。 “人家跟我说,你勾搭上了这命中会克夫的狐狸精,我还以为是胡言乱语,没想到你还真三天两头往这里跑!”周夫人怒斥。 “我是来谈正经事啊!”周老板是出了名的色大胆小,会发达都是靠着妻子的娘家协助,所以几十年来都是苦哈哈的活在妻子的颐指气使之下,只有妻子不在的时候,才敢大放厥词。 “你跟狐狸精能谈什么正经事,我若再不来,我看你们都要谈到床上去了。” “瞧你说这什么话!”周老板怯生生的瞄了钱思儿一眼,她越不生气不说话,他就觉得越丢人。自己不讲理的妻子跟钱思儿,根本没得比,他连忙拉着自己的太座,“有什么事,咱们回去说!” 被推出了大门,周夫人依然怒火中烧,正要被推上马车时,就看着钱思儿站在门口送行,那亭亭玉立的样子就像仙女下凡,什么女子站在一旁跟她一比,都只有黯然失色的分。哼!果真是妖媚的狐狸精转世。 忍不住妒意,她推开周老板,几个大步向前,“你这女人想耍什么样的手段,我清楚得很,今天我一定要教训、教训你!”周夫人火大的扬起手,反手甩了她一巴掌。 钱思儿没料到她会有如此突如其来的举动,一时反应不及被打得跌坐在地,脸颊火辣,唇角似乎破了,尝到了一丝血腥的气味。 “你这是做什么!”周老板连忙拉住周夫人,制止她的发狂。 “给她点教训,让她以后别再勾引男人!” 钱思儿还来不及反击,整个人就被拉起,被转了个身,下一瞬就落入熟悉的怀抱里。她仰头看着抱住自己的男人,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,还让他撞见这么难堪的一幕。 朱曦冷着脸,锐眼扫过四周看好戏的人。 她敛下眸,隐藏心底波涛的情感,想要抽身,但是却敌不过那男人力大无穷的箱制。 “道歉!”他看着愣住的周夫人冷冷的说。 周夫人心一惊。这朱家大少爷谁不认识,在城里做买卖,得罪了朱家,只代表死路一条…… 原以为传闻钱思儿转了目标,一心要勾上大富大贵的朱家未必是真的,但今天朱曦强为钱思儿出头,已经是事实胜于雄辩,没料到这女人真是厉害,竟然真让她勾搭上了。 “失礼了,思儿姑娘。”嘴巴是这么说,但周夫人眼神却满是不屑。 钱思儿在心中叹了口气。不是不介意平白无故被打了一巴掌,而是不想要朱曦插手,那些流言蜚语,她早就已经习惯了,可她不想要他受到影响。 “这些事我自个儿会处理。”她低喃,“你走吧。” “还不就是忍气吞声,陪笑脸。”想起她只懂得委屈自己的作法,朱曦火气更盛,啐了一声,“虚伪。” 她的眼神霎时转为黯淡,“我开门做生意,不想得罪人。” “好一句开门做生意,不想得罪人!”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,拉着她进钱庄,“现在要我别插手,就是得罪我!所以你乖乖闭上嘴。” 该死的女人!竟然要他别插手,要不是因为她,他才懒得管闲事。 钱思儿被拖进屋里,身后的耳语使她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。 “为了钱庄,难道就非得忍气吞声,作践自己?”他的手触及她红肿的脸颊,有杀人的冲动。 “别碰我!”她连忙抽身,拉开两人的距离,“你不该跟我扯上关系。” 朱曦不悦的看着她。 “流言已经满天飞,看来今天的事,你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。” “就算洗不清又如何?”他大刺刺的坐了下来,拿钱庄当成自己的家,“你与我在山上独处了这么多日,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牵扯不清了!” 他专制的口吻使钱思儿的唇微颤,她看了下四周,庆幸没有人在一旁,“不要胡说八道。” 她不指望嫁人,但他还得要娶门好妻子。 “胡说八道的人是你!”他一把拉住了她,将她拉进怀里。 他突如其来的拥抱,为她带来一阵颤抖直窜心底,她直觉想挣扎。 “再想推开我,改天看我不放把火把钱庄给烧了!” 钱思儿忍不住错愕的瞪大了眼,“你这人实在不讲理!” “就不讲理!”他一点也不见心虚的模样。 “放开我!”在她心里,已认定两人最好不要再有瓜葛。在山上共度的那段时日,就当是她的小小放纵。 朱曦没放,反而霸道的攫住她的双唇。 她不停的转着头,不让他得逞,但他却像是跟她耗定了,不停的将唇落在她的脸上。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。他的吻令她迷眩,明明就想逃,能逃多远就多远,偏偏他就是不放过她。 钱思儿感到眼角一阵湿滑,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。 她的泪水滚烫了他的手,“元宝……” “你走吧。”她轻轻的说。 他没有生气,只是有些无奈,“若总在意别人说什么,日子还要不要过啊?” “日子自然要过,就是不想拖累你。” 朱曦深深看了她一眼,最后只是轻轻拍了下她的脸颊。 “别哭了,我走就是。”他转身走开。 钱思儿看着他的背影,数度想要开口叫他留下,但是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,他是她遥不可及的梦,只能把他放在心头而已。 第五章 黎三娘与子女们一家和乐融融的聚在一起用餐,看着一双儿女,她心中自然感到欣慰,只是…… “曦儿,娘有件事儿想问问你。” “娘。”朱曦看向娘亲,“有事尽管问。” “你大了,娘也管不着你。”她柔声说道,“只是你妹妹在你之前成亲,你虽不以为意,但毕竟于礼不合,所以娘想了好些时候,也该是时候给你寻门好亲事,趁着王爷来,不如请王爷在京里替你物色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,早点成亲,这样可好?” “我的亲事,我自己有打算。”朱曦微扬了下嘴角,“娘无须操心。” “不操心行吗?”黎三娘一叹,“外头的话可是传得越来越难听了。” 他不以为然的轻挑了下眉,“我没听到什么难听话。” “别瞒我,你奶奶还病着。”她顿时失了食欲,放下碗筷,微微红了眼,“你总不想要让她老人家知道了这件事忧烦吧?” 明白娘亲肯定是为外头传闻他与钱思儿有往来而忧心,尽管娘亲是一片好意,但这跟外头那群人云亦云的无知之辈有何差别? 朱曦放下碗筷,冷了脸。那日看元宝被那泼妇甩了一巴掌后,他们没再见过面,他曾刻意叫唐傲南带他绕到钱庄几次,但都没瞧见她人。 他怀疑她为了躲他,甚至不出门了,这已经使他心烦意乱,可不希望娘亲再来徒增烦忧。 “这些年,你为了朱家忙进忙出。”黎三娘继续抽泣着说,“原本朱家只是一间米行,能有今日这番成就,娘甚感欣慰,钱家的小姐也不是不好,只是我听说她与无数男子过从甚密——” “不论娘听了什么,都不是真的。”朱曦打断了她的话。 “纵使传言有假,但人云亦云,有些该是无风不起浪吧。” “确实,有些是无风不起浪,正如我与她的事,倒有几分真。” 黎三娘有半刻哑口,“几分……真?” 他直视着娘亲,语调铿锵有力,“娘可别忘了,当年是钱家小姐的爷爷慈悲,在爷爷饥寒之时,赏给爷爷一碗饭吃,朱家才有今日的一片荣景。” 她微愣的开口,“这事儿我当然没忘,可这是两码子事,怎么能与你现下和她的情况相谈。” 朱曦看着娘亲。自爹死后,他成了家中唯一的支柱,他守护着家人,向来不顾外头的风风雨雨,而今钱思儿的事,他已经揽到了身上,她就是他要守护之人,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一根寒毛。 “不谈上一代的救命大恩,单就她曾救过我一命,所以全天下的人皆可以不明事理,但我们朱家上下,没人有权可以数落她半句。” 虽然事实是,他为了救她才受伤,差点害得自己去见阎王,她才不眠不休的照顾他,但是这个时候,谁在乎那些小细节! 娘亲是大家闺秀,朱家向来又以礼义传家,“救命恩人”这个大帽子扣下来,娘亲也不好再说什么。 “大哥,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朱语芙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开了口。 “什么时候的事就别管了。”朱曦扫了妹妹一眼,“重点是恩情大过天,明白吗?” 朱语芙迟疑了下。她已出嫁,这次是回家省亲,所以也不好多过问娘家的事,更何况她向来以哥哥的意见为天,从不会反驳。目光看着沉默的娘亲,见她不语,自己也只能闭嘴不再多问。 不经意间,朱曦看到唐傲南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。 “有意见吗?”他睨了他一眼。 “不敢!只是觉得少爷学思儿姑娘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真是越来越高了。”唐傲南一笑,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。 虽说是仆,但因为朱曦重用,所以在朱家,他俨然是半个主子,跟朱家人向来是同桌吃饭,没有分际。 “我说的是事实。”他也压低了嗓音。 “当然、当然。”唐傲南从善如流,“少爷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,只是思儿姑娘这几日连门都不出,不知是否在躲着少爷?” 哪壶不开提哪壶,明知道他心中哪里有刺,还硬要再扎个几下。 “我吃饱了!娘,您慢用。”瞪了贴身总管一眼,朱曦起身。 唐傲南一笑,也放下碗筷,跟了出去。 “少爷,要不要我再带你到钱庄去绕绕?” “我看起来很闲吗?”面子挂不住,他冷着脸说,“若我要去,我自个儿会找到路!” “少爷东南西北四个方位,向来莫名其妙只知道向西走,我担心你自个儿去,一辈子都找不到钱庄。”看着他杀人似的目光射来,唐傲南一笑,“好吧,少爷若有需要就叫我一声,可千万别一个人去。你也知道,目前还不知道伤你的人到底是何身分,凡事小心为上。” 朱曦点了下头,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。 原以为钱庄不难找,但朱曦看着眼前的道路,不得不承认他终究高估了自己。 要不是因为不想看唐傲南那张取笑的嘴脸,他也实在无须独自一人跑这一趟。 他衣襟里有着她那日替他包扎伤口的手绢,今日藉着还手绢为由,直接上钱庄找人,他看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见,只是……元宝的家到底是在哪里?! 过年了,街上满是上街采买年货的人,突然一股黑烟徐徐飘向天,不像坎烟,而是什么东西烧起来似的,随着烟雾越来越大,隐约还可以见到火光。 朱曦的心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,往窜出火光的地方快步走了过去。 朱家大道此刻正乱成了一团,火烟四窜。 “朱少爷,不好了!”酒楼的伙计一看到他的身影,连忙跑了过来,一脸的惊慌道:“不知哪来的大火,烧了咱们好几间店铺。” 店铺全烧了他也不在乎,他一把捉住伙计,“钱家的钱庄呢?” “钱家的钱庄火势也不小。”伙计指着后方,“方才我好像看到——” 朱曦一把冲向伙计指的方向,果然见到钱庄的门口也一片混乱,烟雾和火光不停的从里头冒出来,他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。 “该死!”他诅咒了一声,目光梭巡着四周,没有那张熟悉的脸,他又抓了个正忙着救火的伙计,“钱庄里头的人呢?全出来了吗?” “我刚才好像有看到四小姐和五小姐!” 他脑子飞快的转动着。元宝排行第三,逃出来的是她那对双胞胎妹妹。 “三小姐呢?”他焦急的问。 “三小姐?没看到她人。” 朱曦松开了手,看着眼前的火越烧越旺。他就说女人麻烦,尤其让他动心的女人,更麻烦。 他拿起一桶正要往火上浇的水将自己淋湿,不顾阻止地冲了进去,他向来分不清左右,进了火场,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,只能又急又慌的喊着,“元宝!元宝——你在哪里?听到应我一声。” 听到咳嗽声,他连忙循声而去,正好看到跪坐在地上的钱思儿,他一把将她给拉起。 “我没事,只是扭了一下。”她一边咳,一边紧拉着他的衣襟,被烟呛得眼泪直流,“我娘在里头!” 看着前头的大火,他当机立断的说:“我们先出去再说!” “不行!我要救我娘,她的房间就在前头,你看到了吗?在前头——” 朱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,现下这个情况,她都自顾不暇了,还想着救人,他一把抓住挣扎个不停的她,硬是往外拖。 “放开我!” “你会害我们都死在这里!” “你大可不要理我!反正我本来就是个不祥之人,只会害了你。”她的心悬在娘亲的身上,根本无法理会其他。 “都什么节骨眼了,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!”他不得已只好扬起手,从她的脖子旁巧劲一击。 钱思儿的身子立刻一软,整个人晕倒在他的怀里。 他立刻打横将她抱起,狼狈的抱着她逃出火场,她那对双胞胎妹妹早就哭花了脸,反正这个节骨眼,除了掉眼泪之外,她们什么都不会做。 “看好她!”朱曦交代了一声,又转身回到火场里。 一进火场,他就发现自己压根找不到钱思儿方才指出她娘亲的方向。 烟呛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,只是没救到人,他说什么也不能出去,他可以为她没了命,却不能见她对他心怀怨慰。 就在他如无头苍蝇的当下,唐傲南突然出现在他的身旁,“少爷!” 朱曦松了口气。 “你来得正好!快!元宝的娘亲在里头。” “不行。”唐傲南用力的拉着他,“屋子要塌了!我们得立刻出去。” “没救到人不能出去。”他语带坚持,“你告诉我方向,人我自个儿去救!” “少爷?!”唐傲南无奈的叹了口气,“你不走,我怎么走得开?这辈子还真是欠你的,走吧,往这边!” 他率先走在前头带路。 两人在屋子里找到了倒在地上的林悠,朱曦一把将她给抱起,在唐傲南的护送下,千钧一发的逃离了火场。 钱思儿迷迷糊糊的转醒,一时半刻还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,但没一会儿,家中发生大火的记忆回到了脑海里—— 她要去救娘,却被朱曦给拦住,之后就——她猛然坐起,一个转头就对上朱曦带笑的双眼。 “终于醒了。” “我娘呢?”她一把揪住他衣襟。若她娘有个三长两短,她就跟他没完没了。 朱曦懒懒的目光扫过她的手,“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。” “我娘呢?”她一心担心娘亲,哪在乎自己像个泼妇。 “我娘人呢?” “我没聋。”他状似无奈的搔着耳朵,“声音别这么大,吓坏人了。你这样子可会让外头那些垂涎你美色的男子大失所望。” “朱曦,我娘到底——”她的声音因为看到他身后的门被推开,接着,她的娘亲被两个双胞胎一左一右的扶着走进来而消失,她立刻起身,扑了过去,“娘,你没事吧?” “没事。”林悠摇着头,脸色有些苍白,但精神还好,“只是受了点惊吓,倒是你,没事吧?” “女儿没事。”钱思儿松了口气。 “这次还真多亏了朱少爷。”她感激的看着站在女儿身后不发一言的他,“是他救了娘。” 钱思儿微愣了下,不太自在的瞥了他一眼,想起方才自个儿的态度好像太过分了些,她的眼睛一转,“谢谢……” “方才嗓门挺大的,现在的声音怎么像猫叫似的,听不清楚。” 她脸一红,用尽丹田的力气说道:“多谢朱少爷相助,大恩大德,思儿没齿难忘。”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他看着她的眼眸掠过一丝笑意,“只是我对你的大恩大德何只这一次。” “怎么?”林悠试探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来回梭巡。前一阵子听店里的伙计说,元宝跟朱家大少爷一块儿走在街上,外头都说元宝巴上了权贵,用尽一切手段想要进朱家大门。自个儿的女儿她很清楚,外头那些流言都是假的,元宝一心只想好好守着钱庄,不会逾矩的,只是现在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,她掩不去担忧的问道:“元宝,你跟朱少爷之前有些什么吗?” 娘亲的问话,令钱思儿一愣,赶在朱曦开口前回道:“娘,你说到哪去了,我跟朱少爷不过是偶尔遇上几次罢了。” 闻言,他移转眸子,不以为然的盯着她。 林悠纵使心中还有疑惑,但此刻朱曦在一旁,她不好再多追问,只能有礼的看着他说:“这次真是多亏了朱少爷。” “夫人言重了。”朱曦正色,淡淡的说:“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。” “对少爷不过是举手之劳,但对我们钱家,却是莫大的恩惠。”林悠轻叹了口气,“朱少爷让我们母女在天寒地冻之中还能有个栖身之所,不致流落街头。” “是啊,朱少爷,你人真好!”钱如意在一旁娇羞道。 “朱少爷是钱家的大恩人!” 看着两个妹妹兴奋得脸都红了,钱思儿忍不住轻叹了口气。原来,她们一家被他安置下来了呀。 听到她的叹息,他立即弯下腰,瞅着她看,“不舒服吗?” 他突然逼近的脸,令她吓了一跳,连忙拉开两人的距离。 朱曦却神色自若的伸出手,轻碰着她的额头,“不烫,但脸色不好看。回头我叫唐傲南来给你瞧瞧。” 她立刻将他的手给打掉。 他轻挑了下眉,显然她的举动惹他不快。 钱思儿微扬起下巴,语气有礼而疏远,“多谢朱少爷关心,我没事了,只是有些累,想再歇会儿。” “是吗?”他挥了挥衣袖,也没等她反应,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,“那就不打扰了,你好好休息吧。” “哇。”钱吉祥一点也没注意到姐姐和朱曦之间的暗潮汹涌,一脸的兴奋道:“我第一次这么近看他,他长得好俊!” “何只!他还好性格呢!”钱如意也在一旁帮着腔,“这次真多亏了他,不然我们家就完了。” 钱思儿无奈的看着两个妹妹。虽说这次朱曦真是帮了大忙,但是过去能撑起这个家可全是她的功劳,怎么没听她们感谢过她半句,人家朱曦只不过给她们个住的地方,她们就把他当成天神了。 她的目光不经意的瞥见娘亲正专注的盯着她瞧,“娘?”她不解的轻唤了声。 林悠毕竟不是孩子,女儿跟朱曦之间的古怪她并不是无所觉,只是对她而言,更加担忧的是她们母女四口的将来,“接下来,咱们该怎么办?” “娘,别担心。”钱思儿强打起精神,拍了拍她的手,“我会想办法的,钱庄的伙计都没事吧?” “这是不幸中的大幸,多少受了些伤,但没人丢了性命。” 这确实是不幸中的大幸……钱思儿的目光落到了窗外。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,就如同现在钱庄的将来,茫然得看不到前方。 钱庄是爷爷一生的心血,交到了她手上,却被把无名火给烧得精光,她心中的失落像大洞般快将她一口吞掉。 不单只有钱庄令她忧烦,还有朱曦——怎么越想要逃开,却越往他的地盘走,这会儿住进了朱府,看来外头的谣言又要更难听了。 送走了财叔,钱思儿看着手中仅有的一本帐本发呆。 火来得突然,没来得及抢救财物,唯一只救了这帐本和里头夹着的几张银票,还是财叔拼了老命才保住的,只是能拿回的银子也是有限。 财叔说当务之急是要重建钱庄,但是这又谈何容易。先不论手头的银子是否足够,单就钱庄的那块土地,她就很难再跟朱曦开口。 当年因为朱曦的爷爷落难时,她爷爷心软的赏了顿饭给他,让他能够活下来,之后朱家发达了,对钱家当年那碗饭的恩情铭记在心头,所以将朱家大道上那块土地无偿的让他们建屋,做起钱庄的买卖。 当时就说了,除非屋拆了,不然地就永远租借,但现在屋子没了,若朱曦要将土地收回,她也说不了一声“不”。 钱思儿撑着下巴,呆呆的望着窗外。奇怪,那算命的明明就算出她该守着钱庄终老,但怎么钱庄到她手上没几年就被一把火给烧了? 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什么呆?” 甫推开门,朱曦便大刺刺的坐到了她的面前,轻敲了下她的头。 她无精打采的看着他的精神奕奕,“财叔刚走,他说朱家大道烧了一大半,朱家的损失惨重,你怎么还笑得出来?” “店铺烧了,再建便成。”他伸出手,拍了拍她的脸,“只要人没事就好。” 不得不佩服他的乐观,她敛下眼,幽幽道:“我的钱庄没了,你也烧掉了好几间店铺,看来我不单是八字硬会克夫,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不祥之人,害人不浅。” 朱曦一哼,“胡言乱语。” “你别不信邪。”看着他不认同的神情,钱思儿没来由的胸口一紧,“以前你没与我有交集,凡事平平顺顺,现在却——” “够了!”他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话,“这些话别再让我听到第二次。” 她无奈的把他的阴郁看在眼里。 “朱曦,我想找个地方,跟我娘和妹妹们搬出去。” 他轻挑了下眉,“在这住得不舒适吗?” “怎会不舒适?”钱思儿摇头,“这里随便一间客房,都比我以前的房间还要富丽堂皇。” “既然如此,还搬什么搬?” “外头的闲言闲语,我不能不理会。” “我没听到什么闲言闲语。”要论睁眼说瞎话,朱曦的功力一点都不亚于她。 “财叔都跟我说了。”她幽幽看着他,“外头传说你朱家就是因为收留了我,所以才会惹来祸端。” “胡扯!”他轻斥了声,“起火在前,我才收留你,跟你有何关联?” “还记得那日你舍身救我吗?” 他的嘴一撇,“记得又如何?” “那日你送我回家,不少人见着了,所以有传言说……你招惹了我。” 这世上果然有一群无知之人,但最可恶的是,她竟然也跟着别人人云亦云。 “所以呢?”他冷冷的问她。 “我会找个地方,先安顿我娘和妹妹。” “然后呢?”他的口气没有太大的起伏。 看着他略微阴沉的神情,她的心底浮现了一丝不安,但仍鼓起勇气开口,“若你愿意,可否继续将地租借给我,重建钱庄?” 朱曦双眼灼灼的凝视着她,“想要与我划清界线,却又开口向我要求,你的脑子没问题吧?” 她微敛下眼,郁郁说道:“我知道你不快,但有很多女子愿与你凤凰于飞,不差我一个。” “或许就差你一个!”他一把搂住她的腰,将她往怀里带。 她惊讶的想要躲开,但是他不放过她,反而更用力的搂着她。 朱曦狂霸的吻俯下,熨烫了她全身,但是心头却有一丝复杂的无力感,“你别这样……” 她想推开他,怕被人瞧见,但他火热的唇不愿放过她! 他压根不在乎被人看见,他放肆的吻着她,一步一步的将她往床铺的方向逼,直到碰到了床,她才惊得拍打了下他。 他一笑,压在她的身上,让她整个人倒在床上。 “放开我!”她心跳得飞快。 朱曦故意压得更紧,“偏不放,我们在山上也是如此同床共枕,也没听你说声不。” 钱思儿不由得脸红了起来,她还不至于无知到分辨不出两者之间的差异。 “那不同!”当时的他可没有这般侵掠性。 “有何不同?”他将她的手扣在她的头顶,唇在她的颈间亲吻。 她不自觉的仰起下巴,浑身燥热,不知道该推他还是抱他好。 “你不想嫁人,怕克夫,我也不娶你,自然不怕被克。”他无赖的说:“我就跟你做对有实无名的夫妻,这总成吧?” “你——”她没料到他这么不害臊,竟然提出这种要求,“我不要!” “你不要是你的事,但是我要!”他不容她反驳的吻住她的唇,手在她身上游移。强迫的手段太卑劣,但为了留下她,再卑劣的手段他都不在乎。 第六章 朱家人口简单,但现在多了钱思儿一家,因此朱家有了前所未有的热闹。 一大清早,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宁静,钱思儿差点从床上跌下来。 她光/裸柔嫩的娇躯全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红印,这刺耳的尖叫声,让她感觉折腾了一晚上的身子更加酸疼。 都怪昨夜那男人太恶霸……虽然她从抵抗到默许也得负些责任,但还不是因为他执意与她交缠的yu/望太磨人,她才会…… 身旁的朱曦动了一下,接着又一声更凄厉的尖叫,钱思儿立刻转醒,整个人弹坐了起来,七手八脚的套上衣裙,也顾不得披头散发的就冲了出去。 “快!在那里!” 庭院里,朱家的大小姐,美得像仙女似的朱语芙,现在还有个身分是高高在上的王妃,此刻竟然花容失色的一看到钱思儿,就像看到了救星,连忙拉着她,指着地上,不停的发出凄厉的叫声。 “什么东西?”她被拉得七荤八素的。 “那里!”朱语芙胡乱的指着,“地上——耗子!” “耗子?”钱思儿重复一次,可她找不到耗子的影子。这天寒地冻的,哪只不知死活的耗子跑出来吓唬人? 就在这个时候,另一头又冒出刺耳的尖叫,然后又是另一道,她觉得自己就算没被耗子吓死,也被这些尖叫声吓掉了几年寿命。 她无奈的目光看向妹妹们,正好——这对双胞胎最怕的也是耗子。 “在哪里?”钱思儿无奈的问。 朱语芙没空理她,只顾着惊声尖叫,钱吉祥、钱如意好像还嫌不够热闹似的加入战局,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,抱在一起开始跳上跳下的,嘴里不停的高嚷着,“不要过来、不要过来!” 钱思儿翻了翻白眼,放眼望去早就不见耗子的踪迹,她们的尖叫已把它给吓跑了。正当她要开口让她们全都安静时,有人抢了一步—— “够了!”这声音不大,但满是威严。 原本尖叫不停的三个女人,听到这个声音,蓦然全都闭上了嘴。 钱思儿愣愣的转头看着朱曦,只见他冷着一张脸,高傲的扫了四周一眼。 “大哥。”朱语芙立刻头一低,温驯的轻唤了一声。 “朱少爷。”双胞胎也打了个招呼,就乖乖闭上嘴。 看着她们嗫嚅的样子,钱思儿不禁觉得好笑,不过她脸上的笑意在看到朱曦皱起的眉头时,立刻隐去。 一大清早的不知道摆脸色给谁看,看他一直盯着她瞧,敢情是大伙儿都打了招呼,她也得表示一下吗? “朱少爷。”她勉为其难的开了口,“早。” 朱曦没有回应,依然不满的盯着她。 “扰人清梦的是她们又不是我。”她忍不住咕哝,“瞪着我看做什么。” “你知不知道清晨才下了场雪?”他大步走向她。 “回朱少爷。”钱思儿娇柔一笑,其实心中在咬牙切齿,“不知道,我睡得挺好的。” 事实上,她几乎一夜无眠,这点朱曦很清楚,毕竟他缠了她一晚,她一直到天色微明才睡下,但感觉才刚闭上眼,就被这一声声尖叫给吵醒了。 他突然解开身上的披风,在她错愕的目光下,加到了她的身上,“穿这么单薄的跑出来,不怕风寒吗?” 她肩上的披风还有他身上的温度,暖了她的心,不过这心头的感动没有持续多久,看到两个妹妹瞪大了眼看着这一幕,她心一惊,立刻将披风给解下来,露出嫌恶的神情。 “谢朱少爷的好意,只是思儿向来身强体壮,用不着你的东西,你还是自己收着吧。”说完,不等他回应,她就转身落跑。 先不论她不敢将自己与朱曦的情感公诸于世,单就他是两个妹妹的心上人,万一让她们知道她与他之间的发展,只怕她们会哭天喊地的将天给掀了。 一把无情的大火烧了钱庄,等于烧毁了一切,朱家在事情发生当头,主动给她们一票女眷一个栖身之所,她感激之余,也不断提醒自己绝不能再节外生枝,让自己的家务给朱家添麻烦。 看着她的背影,朱曦有些哑口无言。这女人到底是有什么问题? 朱语芙看着他,忍不住红了眼眶。 朱曦见了,不禁皱起了眉头,“这次又是哭什么?” “大哥关心思儿姑娘。”说着,她眼泪掉下来,“但思儿姑娘似乎不赏脸。” 这种丢脸的事实在无须再提,更犯不着哭丧着一张脸吧。 海丹因京城里出了些事,前几日才回京,因体恤娘亲思女心切,所以让语芙多留几日,哪知道才几天没见,语芙就犯了相思,天天咳声叹息,现在更好,元宝拒绝他的好意,她也能多愁善感的掉眼泪。 “够了。”他的口气满是无奈,“天冷,进屋去,用膳了。” “是。”朱语芙抽抽噎噎的应声。 “两位姑娘还有事吗?”他看着那对双胞胎直盯着自己瞧,挑了挑眉。 钱吉祥、钱如意两人对看了眼,立刻摇着头,异口同声的说:“没有!” “那进屋去吧。”她们是元宝的妹妹,所以他勉强耐下性子招呼,“早膳该备好了。” “应该是备好了,我闻到了香味——” “是啊,确实好香,我还真有点饿了,我们走吧。”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,最后消失在朱曦的眼前。 他没空理会那对一边自言自语、一边以为他没注意到她们正直盯着自己瞧的双胞胎,目光只是若有所思的追着方才钱思儿消失的方向。 钱思儿坐在椅子上,累得眼睛都快要闭上,但她却还得带着浅笑坐在大厅里。 因为朱曦的娘亲正坐在堂上,跟她娘亲话家常。 这些日子,朱曦夜夜上她房里。今日天快亮时,全身赤裸躺在他怀里的她,忽然醒来要他回房,要不是她坚持,他还不打算走…… 她垂下头,不懂她与他到底怎么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? 只是心情虽然复杂,却也有丝甜蜜,令她的双颊忍不住红了起来。 “元宝姐姐。”原本静静刺着绣,严然一副大家闺秀样子的钱吉祥注意到了,“你不舒服吗?脸好红。” 钱思儿的心一惊,一个抬头,这才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全落到她的身上,她挤出一抹笑,“没有,只是有些累。” “累了,就去歇着吧。”黎三娘柔声的对她说:“这几天,也够你操心的了,瞧你都瘦了一大圈。” “谢夫人关心,思儿没事。” 黎三娘看着她的笑脸,不由自主觉得惋惜。明明就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,却被一言断定克夫,加上外头毁她名节的传言甚嚣尘上,此生看来嫁人无望。 但这几天婆婆身子不舒服,还多亏了她亲侍汤药,比她这个当媳妇的都还要来得周到,看她的举止,倒也觉得她知所进退,是个守分又乖巧的姑娘,只可惜她八字硬,会克夫——每每想起此事,还是令她有些心里不舒坦。 “这几日曦儿和总管总是早出晚归见不着人,每每回府总说累了,早早便回房歇着。”黎三娘叹了口气,交代一旁的下人,“记得用上好的药材炖些补汤给少爷和总管补补身子。” 闻言,钱思儿撇撇嘴。虽说是早出晚归,但她可一点都不觉得朱曦疲累。 注意到娘亲试探的眼神,她心虚的移开目光。她与朱曦的事她是瞒下了,但是娘亲似乎并没有被糊弄过去。 “朱夫人。”林悠柔声对她致歉,“真是失礼,我头有些发疼,想先回房去躺躺。” “快去吧。”黎三娘连忙回道,“这几日我娘的身子才好了些,你可得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。” “谢朱夫人关心。”林悠起身,三个女儿也立刻跟着起身,她开口吩咐,“吉祥、如意,你们忙你们的,元宝陪着娘就好。” 钱思儿闻言,立刻上前扶着娘亲。 “这朱府果然是权贵之家。”出了大厅,林悠与三女儿缓缓走向自己的院落,“就连随便安顿咱们的院落都富丽堂皇得惊人。” 她敛着眼,没有答腔。 “朱家不单是巨富,在朱家小姐嫁入皇室,成了王妃之后,还是皇亲国戚。你瞧,这府里为了朱家小姐回来,戒备森严,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深宅大院。” 她听出了娘亲话中有话,“娘,你想说什么,就直说吧。” “元宝。”林悠迟疑的看着女儿,“朱少爷安排你住到另一处院落,不许下人们未经许可就擅入打扰,好听点是说想让你好生休养,但娘怕他对你是另有盘算,你若真喜欢朱少爷并非不可,只怕表错情人家会说咱们高攀。” “娘亲想多了。”钱思儿柔声回应,“我与朱少爷没什么。” “若真没什么也就罢了。”她拍了拍三女儿的手,“这些年你也是辛苦了,如今年纪也不小,若朱少爷对你是真心诚意,娘也不反对。” “娘,你又不是不知道,元宝今生都不打算嫁人。”她小声的开口,“你就别烦了。” “你——是在意那算命师所言吗?” 钱思儿沉默。说不在意是假的,只是若为命中注定,她也认命。 “元宝,这一切都怪娘。”林悠一脸内疚。 她温柔一笑,“与娘无关,是元宝的命。”这么多年过去,她不曾怪过谁。 “可是你这命运,是我给的。”林悠的眼眶都红了。 “要不是我当年——” “事情都过了,生不出男丁也不能说是娘的错。”钱思儿制止了娘亲的自责,“天冷,你头犯疼,快进屋去吧,我给你烧个炭火暖暖身子。” 林悠轻叹了口气,随着女儿进屋、躺在床上,看着她忙着替自己张罗。她三生有幸才能生得元宝这样乖巧的女儿,只是她却毁了她的一生。 钱思儿贴心地替她拉好被子,“我已经请财叔替咱们物色个好地点,不多久咱们便可以搬出去,不再寄人篱下,让娘不自在了。” “娘不会不自在,是怕苦了你。”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女儿。 “我不苦,娘别多想。”她不愿娘亲不断将责任往身上拦,“先睡会儿吧。” 林悠幽幽的叹了气,闭上了眼。 爱人原本该是件再单纯不过的事,但到了她身上,却变成了压得她喘不过气的负担。 钱思儿有气无力的撑着下巴,方才朱府的下人来请她用膳,但她实在没胃口,所以就打发了下人,一个人窝在房里。 纵使朱曦不同意,但她还是请财叔替她另寻住处,朱府虽不差多几副碗筷,但寄人篱下,人情债难还,所以还是早早做打算的好。 手中的这帐本,多少还能换点银子,但是坐吃山空总也不是办法,钱庄毁了,代表着赖以为生的生财工具没了,如今带着娘亲和两个妹妹,她没有太多时间自怨自艾,得要尽快找出路才行。 冬天走了,春天来了——钱庄是否也能盼到一天柳暗花明? 她整个人趴卧在太师椅上,这几夜睡得不好,不过才坐会儿,几乎昏昏欲睡。 突然,门被轻敲了下后由外推开,钱思儿连忙坐直身子,摆出端庄的模样,接着就看到几个下人端进了一盘盘的菜肴。 “小姐,这是少爷的吩咐。”为首的婢女有着一张圆圆的脸,她甜笑着,轻快的说:“请你用膳。” 都说了没胃口,但朱曦显然没把话给听进去。 她原本想叫下人撤下,但想也知道他们不会顺应她这个暂时寄居的落难客人要求,所以她点头,“替我谢过少爷。” 不是她自夸,她钱思儿扮起得体的大家闺秀也有几分样子。 “小姐,请慢用。” 一等人都出去,她又像没了骨头似的瘫在太师椅上,懒得动一下。 “饭菜都凉了还不动筷,你是等着要我喂你吗?” 这打趣的声音使她蓦然回过了神,她猛然坐直身子,意外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朱曦。 “你怎么来了?”又是何时进房的? 他大刺刺的坐下来,“看看你。” “我好得很,有何好看。”她起身走向他,“你就这么跑进来,不怕被人见着了?” “这是我的府第,谁敢有闲话。”他拉她坐了下来。 钱思儿忍不住翻了下白眼。 他一笑,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。 “快吃点东西吧,我听娘说,你几乎都不吃东西,你想去当神仙吗?” “没胃口。”她可不是他,遇上任何事都能自信的乐观以对。 “没胃口也得吃点,不如每日我都来你房里陪你用膳如何?看着我,你肯定胃口大开。” “你就是令我没胃口的原因之一,若我真天天对着你,就什么都别吃了。” 他故作不悦的扫了她一眼,“纵是玩笑话,但也过火了。” “玩笑也有几分真。”她学他的神情,睨了他一眼。 他拉着她,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,“知道你挂心钱庄的事,不过就是花点时间重建罢了,别烦了。” “我挂心的何只钱庄。”她叹了口气,“你不让我出朱府,用担心我会出事的理由把我强留在府里,但不出门,你就真以为事情不会进到我耳里吗?” “我不知你在说什么。”他夹了口菜送到她的嘴前,一派神色自若。 她摇头,神情有些无奈,“官府查出,那把无名火是由油行而起,偏偏前些时候你为了我跟油行老板起了冲突,外人都说起因跟你或我脱不了关系。” 朱曦的反应依然平淡,“果然,你的伙计忠心,该说的,一句话都没少。乖,吃点东西。” 在他坚持底下,钱思儿只好开了口,将菜吃下才说:“既然你听过那些话,你心中难道舒坦吗?为免落人口实,我不该再留在朱府。” “火真是由油行而起,但跟你我没有半点关系,若真查到我头上,大不了来办我,我行得正,我不怕。”他眼中浮现强硬,不想再提此事。 他向来自傲,自然不把那些流言放在心上,但她不同——她从不想令自己的不祥牵扯到他身上。 “朱曦,让我走吧,这对你我才是最好的。” 他静静的看着她,“你关心我?” 钱思儿愣住,“当然。” “这就够了。”他搂了搂她。 她惊讶的看着他,“够了?”她不懂。 “你在乎我,当然就够了。” 她心急不已,他却一副无关痛痒,嘻皮笑脸的。 “朱曦,你到底——” 他蓦地吻住她的红唇。 她左闪右闪的想躲他,但他绵密的吻不停地落在她脸上,她只能放弃的叹息。 “我现在为了重建朱家产业一事也是焦头烂额,单就采买建材、漆料、桐油,找工匠就花了不少脑筋,淘 宝帐 号佳 轩 阁书 斋制 作火烧了大半……”他低声说道,“看来没个三年五载也恢复不了,所以若你真要帮我,就乖乖听我的安排,别再给我增困扰。” 她的心一惊,虽原本就知道他损失不少,但今天听他这么说,看来事情比她想像中严重。 “只要你开口,我帮你。” 朱曝轻挑了下眉,“你能帮我什么?” “我对记帐很有一套。”关于这点,她很有把握,“跟人谈买卖我也行,因为钱庄生意,所以我认得不少人,采买的工作可以交给我,我可以替你张罗,做得妥妥当当。” 闻言,他笑了出来。 看到他的笑,钱思儿不由得一愣。他笑什么?她很认真耶。 “你一心为我的心意我很感动。”他侧头吻了下她的脸颊,“但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,你还是乖乖待在府里就好了。” “你——”她满心的不愿,“你担心有人对我不利吗?你实在多虑了。” 看到他不以为然的眼神,她叹了口气,又说:“若你真担忧,大不了我都跟在你身旁,有你看着,你总能放心了吧?” 他好笑的看着她,“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?” “就算不跟在你身旁,也不代表别人不会说什么。”她耸了耸肩,反正流言蜚语在她带着娘亲和妹妹住进朱府时,早就沸沸扬扬了,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管那些闲言闲语,而是替朱曦重建家业。 “你说过,人要学着往前走,就得别在乎他人的眼神,自己的好坏不在他人的嘴里,而是在自己的心里。” “我真希望这话你是说在嘴里,听进了心里才好。”朱曦意味深长的看着她,他不是不明白她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,他从不在乎那算命之言,更打心底不相信,也不愿她受任何的委屈。 当年算命师一言断定,朱家大道之所以发达是因为地灵人杰,所以做什么发什么,但事实上,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。 打小他就是个大路痴,东南西北分不清楚,不管怎么走,最后都只会懂得向西行,而他爹没法子,最后索性陆陆续续买了朱府西边的一整条街,开了一间米行,最后爹意外过世之后,他接手家业,索性由城东开始一路到城西,开始大兴土木,拓展各行各业的生意买卖。 挑了这条路不是没原因,但跟风水没半点关系,只是单纯的为了“一条通”。 他是个大路痴,朱家大道从街头走到街尾,只有一个方向,永远不会迷路,所以地灵人杰根本就是鬼扯。 正因如此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外来的相士之言不过就是穿凿附会,压根不可信,所以同一个相士说元宝命中刑克,他自然是打心里的不信。 “替我重建家业,这可是个责任重大的工作。”他一脸看似无害的微笑,“你可能暂时不能搬出朱府,不会委屈你吧?” 朱曦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,钱思儿下意识微挪开身子,小心翼翼的看着他,“你……知道了?” “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”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令他有些不开心,“财叔跟你说了不少,但也跟我讲得挺多的。” “我只是不想给你惹麻烦罢了。”她喃喃说道。 他伸出手,一把将她搂入怀中。 她没有挣扎,反正他霸道,只要他想要,就算她挣扎也起不了任何作用。 朱曦抚了抚她的头发,“你在意外头的传言是你的事,反正我有得是时间跟你耗,证明我才是对的。” 钱思儿叹了口气,偎在他的怀里,“现在我只想要帮你重建家业,恢复朱家大道的荣景。” “如此帮我,我倒欠了你一回。” “不。”她轻摇着头,听着他的心跳,“若真说相欠,是我欠你许多,你救了我,还救了我娘,更收留了我们母女。” “你没欠我。”他一副穷极无聊的神情。 “有。”她坐直身子,一脸的坚持。 “没有。”他摇头。 “我说——有!”她有些动怒。 “既然你这么说,我也不好矫情了。”他调戏般亲吻着她的脸颊,“你确实欠我不少,所以你拿你一辈子慢慢还吧。” 钱思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。她怎么有被摆了一道的感觉? “你真是无赖!”她忍不住摇头失笑。 “无赖也只是对你。”朱曦搂着她的手紧了紧。 当年那个胡言乱语、打算骗吃骗喝的算命师被他和唐傲南联手教训了一顿,连夜就跑了,看来他得花点精神,想个办法去把那人给找回来,解了元宝心中的结才行,不然还真跟她耗一辈子,让自己“妾身不明”吗? 第七章 没几天,朱家大门前来了一行人。 朱曦一早接到通传,便与唐傲南等在朱府。当门房通传人已到了朱府大门前,他大步走出去,沉稳的看着眼前的大阵仗。 领在前头的高瘦男子率先下了马车,一看到他,立刻有礼的上前。 “在下谢东离,是钱家的二女婿。”男子上前报上了名号,“朱少爷有礼。” 他轻点了下头,扬了起嘴角,懒懒的目光落在谢东离后方,“不知谢公子远在四川,怎会突然来访?” 谢东离微愣了下,“我岳母一家,是否住在朱府?” “是。”朱曦老实的回答,“所以?” 他指着身后解释,“收到元宝来的家书,听闻钱庄被一把无名火烧了,便带了些人马来,希望能帮上些忙。” 朱曦定定的看着谢东离。看他谈话斯文有礼,实在不像个会使计谋取他人性命的阴沉之人,只是单看表现也未必尽然可信,只是他说家书……元宝?!人是元宝请来的? “谢公子。”提到了元宝,他微敛下眼眸,暂时掩去思绪的让了路,“请。” 谢东离跟在一旁走进了朱府。 一接获下人来报,钱思儿立刻来到了大厅,一看到他,立刻笑开了脸,“二姐夫!” “元宝!”谢东离一看到她,立刻站起身,关切的问道:“一切都好吧?” 她点头,“都好!娘亲和两个妹妹也平安。你来了,二姐呢?她也来了吗?” “别急、别急。”他爽朗一笑,“你二姐她要生了,我可是花了番心思才说服她别跟着来。” 闻言,她笑容微隐,感到一丝内疚,“原不想麻烦姐夫,但实在是事出突然,所以只能向姐夫开口,没料到姐夫还亲自跑了这一趟,元宝真的过意不去。” “说这什么话。”谢东离神色一正,“咱们都是自家人,不用这般客套,亲自来这趟只是因为我与你二姐都担心家中的情况,所以一定得来一趟瞧瞧,看看你们才安心。至于你要的东西——漆料和桐油,全在外头的马车上,我能带的都替你先带来了,另外还有几个熟手的工匠也一并交给你发落,若还有其他需要,你再跟姐夫说,等我回四川后,再派人送过来。” “谢谢姐夫。”她笑开来,转头看着朱曦,“前些时候不是说漆行坐地喊价,我便请姐夫从四川送漆料过来,虽然路途远了些,但可以暂解燃眉之急。”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前来助他一臂之力,立刻起身,“多谢谢公子。” “朱少爷别客气,叫我东离便行了。”谢东离轻叹了口气,“要说谢,实在该是我向朱少爷道谢。元宝的家书告知,钱庄烧毁,多亏朱少爷伸出援手,才令元宝可以带着岳母大人、吉祥、如意有个栖身之所。如今我人既已来了,就不好再麻烦朱少爷。” 朱曦闻言神色没多大改变,但是一双黑眸却扫了钱思儿一眼。姑且不论谢东离是否真有伤人之心,但要将元宝带走就令他不快。 钱思儿看他眼神流转,不由得在心中轻叹了口气,“姐夫先别提这个,娘亲正候着你。” “是吗?那我就先去拜见岳母大人。”谢东离连忙点头,暂时把要带着元宝母女搬出朱府的事给压后。 她原要带着二姐夫去见娘亲,却在看到朱曦的眼色后,脚步缓了下来,笑着对他说:“姐夫,下人先带你过去,我还有些事跟朱少爷谈。” 谢东离若有所思的看了朱曦一眼。这一路进城,他听了些耳语,是真是假他姑且不论,但一个女子的清誉要紧,元宝是她娘子疼爱的妹子,他可不想听见一字一句不实的谣传。 “姐夫?”元宝的轻唤使他回过神,他头一低,不再多语的跟着下人先离去。 朱曦瞄了她满脸的笑意,闷闷的问:“你送了信给你二姐夫?” “是啊。”钱思儿瞥了他一眼,注意到了他的不快,“没事先知会你,你不开心吗?”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,看着谢东离的身影走远,他心中的顾虑并非是因为一封未知会他的信,他只是怀疑在巷内要夺她性命的人是谢东离。 “我只担心引狼入室。” 钱思儿忍不住一笑,“我二姐夫?你别胡想。” “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 “若真如此说来。”她先走了一大步,“我第一个该防的就是你。” 朱曦闻言,不以为然的一挑眉,伸手要抓她,却扑了个空。 “朱少爷,请自重。”她微笑的提醒他。 他瞪了她一眼,看着她的笑,他也无法真的生气,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。 望着他无奈却拿她没辙的神情,她笑得更甜了。 “朱少爷快去发落我二姐夫带来的工匠们吧。”她柔声提醒。 “有工匠、漆料,但木材不够。” “我知道,我会想办法。” 他怀疑的挑了挑眉,“这你都有办法?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。” 钱思儿甜甜一笑,“我说要帮你的,我一定帮到底。不过你要记得来者是客,那人是我的二姐夫,不许高傲待人。” 看着她的笑,要不是碍于周遭太多双眼睛盯着瞧,朱曦只想收紧双臂,任性的紧拥着她。最后他只能扫她一眼,大步的越过她,“安排你二姐夫在朱府住下,直到他离开回四川,告诉他——别指望我会让他带你走!” 看着他大步的走了出去,钱思儿微扬了下嘴角。若真这么跟二姐夫说,只会惹出风波,这男人一旦任性起来,就跟孩子没两样。 因为朱曦的一句话,唐傲南纵使不愿也只能暂时离开他的身旁,亲自送钱思儿到茶栈。 并非他不顾她的安危,而是对他而言,朱曦才是他要以性命守护的人。 钱思儿封了茶栈的二楼,说是要等个贵客,虽然隔了一段距离,但隐约之间,还能听见一楼传来的声响—— “你听说了吗?” “刚才上楼去的那个钱家三小姐,放火烧了得罪她的油行,因为火势一发不可收拾,最后不单连自己家的钱庄都烧了,还把朱家大道烧了大半。” “她怎么能做这种事?她倒好,一把火烧了油行,烧了自己的钱庄,还能装成一副可怜样,最倒霉的是朱少爷,他竟然还傻得收留了她。我看以她的手段,她不紧巴着这个机会才怪!” “做得出这事也是狠绝,若是有人死了怎么办?” “人家只求着飞上枝头当凤凰,哪管其他人的死活。” 茶栈二楼虽然已经封上了,但是底下的话语却不停的飘进了钱思儿的耳里。 忽略翻上心头的失落感,她只顾着一派淡然的喝着茶。 唐傲南问:“思儿小姐,不气吗?” “生气只是苦了自个儿,我不做这种吃亏的买卖。”她轻耸了下肩。 “幸好少爷不在这里,不然他肯定动怒。” “他向来自我,何曾在乎这些流言蜚语。”钱思儿一笑,“这些话绕着我打转已经好些年,我早就麻木了。” “若真麻木倒好,只怕伤在心里,不愿说出口。”唐傲南一叹,“以前我家少爷未曾留意外头的闲言闲言,只是此一时彼一时,此生你已经跟我家少爷缠绕在一起,我家少爷高傲,向来只认一个方向,说穿了,就是个认死扣的人。” “他确实固执,可是只认一个方向。”她眼底闪着不解,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 “思儿小姐可以自己去问少爷。”他意味深长的一笑。 “他可不是什么都会告诉我的。”钱思儿笑了笑,“不过说到了他,他明明就说随后就到,现在怎么还没见着人?” 唐傲南闻言,心不禁一惊,“少爷说他要过来吗?” “是啊。”她点头,不能理解他的惊愕,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 这朱曦还真是为了美人什么都不在乎了……唐傲南连忙起身,“思儿小姐,你一个人在——” 他话还没说完,大街上就传来了骚动,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大街的方向。 一个汉子领头,带了好几车的木材,大刺刺的几乎占满了整条街。 “重建最急需的木材!”唐傲南一惊,说道:“这商队是经过吗?看来连天都帮少爷,少爷一定得要谈成这笔买卖才成!” “已经谈成了。”钱思儿淡淡一笑,对着那领头的汉子挥了挥手。 就见汉子扬起头,露出大大的笑脸,对着她的方向高举了下手。 看着这一幕,唐傲南不由得轻挑了下眉。 领头的汉子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后的手下,大摇大摆的走进茶栈。 他中等身材,身上穿着裘衣,腰间还配了把发亮的大刀,满脸长满了卷曲的胡须,目光炯炯,大步的走了上来。 “元宝!” “莫大哥。”钱思儿站起身,巧笑倩兮的看着眼前的壮汉。 “我一接到你的信,就立刻带人过来了。”莫村爽朗的挥了下手,“你瞧—— 这些够不够?” “木材确实不少。”她柔声说道,“只是朱家大道烧了大半,这些木材怕是不够。” “朱家大道的其他店铺与你何干?”他向来是个直性子,“你只顾好你的钱庄便成,难不成你还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?” 钱思儿微敛下眼,没有在自己与朱曦的关系上多琢磨,只是轻声道:“这次真的希望莫大哥帮忙,多运些上好的木材,急着用。” “你开了口,自然是没问题。”莫村瞄了下一旁的唐傲南,“这家伙是谁?” “他是朱府的总管,这次多亏了朱家少爷,不然突如其来的一把火烧了钱庄,我和娘亲还怕没落脚之处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他嘴一撇,“我一进城,就听到不少有关你与朱少爷的流言,真想撕烂那些人的嘴,明明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姑娘,竟要忍受那些胡言!” “随他们说吧,莫大哥。”钱思儿请莫村坐下,替他倒了杯茶,“你也知道我不在乎那些的。” 莫大哥的爹当年不过只是钱府的一个长工,最后还是她爷爷看他聪明又能力卓越,便给了他一笔银子,还了他自由,要他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闯,如今倒也闯出了一番事业,这几年莫大哥更在边境一带闯出名号,若要上好的木材建屋,找莫家人准没错。 莫村忍不住叹道:“想我阿爹死的时候,还一直交代我得好好照顾你们钱家一家老小,只是我总大江南北四处跑,一年到头来这的次数也不多,你受了委屈,我也帮不上忙。” “这次我一句话,你便立刻赶来了,还给我带来几大车的木材……”钱思儿温柔一笑,“这已经足够了。” “只要你开口,不管要多少。”他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你别客气,莫大哥都给你拿来。” “先谢过莫大哥。” “我们之间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。”莫村爽快的摆摆手。 “听说,你二姐夫也来了?” 钱思儿娇柔的点了下头,“可惜昨日二姐夫已经离开,这次莫大哥跟他碰不着面了。” “怎么走得如此急?” “二姐有孕在身,姐夫自然悬念二姐的情况。他看我与娘和两个妹妹都平安,所以也就安心先回去了。他说等过些时候,会再带着二姐回来一趟。” 莫村爽朗的笑着,“跟你二姐也是多年没见,倒真有些怀念。” 一旁的唐傲南冷静的观察着两人。外人总说钱家三小姐懂得狐媚之术,只要她想要的男人,没有得不到的,但是在他看来,不如说她懂得以和为贵,凡事笑脸面对,打骂由人的气度令人忍不住心怡。 看莫村这个大刺刺的男人,对着思儿小姐也是英雄气短,若让他家少爷见了,只怕会打翻好几个醋坛子吧! 想起少爷,唐傲南连忙说道:“思儿小姐,我先回——” 他话还没说完,就见到朱嗪的身影出现在大街的另一头,虽然看似镇定,但想也知道他肯定不晓得走错了多少路,就算人到了附近,还是茫然不识路。 于是立刻翻身一跃,赶到了他的身旁。 朱曦一见到他,立刻松了口气。 “少爷,你也太贸贸然了吧!”唐傲南忍不住取笑道,“一心只记挂着思儿小姐,也不怕迷了路。” 他不太自在的清了清喉咙,“我不也找到这里来了吗?” “我看少爷十有八九是跟着运送木材的马车而来,你应该是想见见他们的主子谈个买卖吧。” 他面子有些挂不住,但也不再辩骇,因为确实是被唐傲南给料中,在这贴身总管的面前,他也无须伪装。 “我确实是要见他们的主子。”朱曦的神色一正,“这一行人停了下来,领头人在何处?” “他们的主子在上头。”唐傲南指着茶栈的方向。 朱曦抬头一看,就见钱思儿坐在一个壮汉的对面,温柔的挂着笑,柔美的样子几乎令人看了出神。 “她认得领头人?” “不单认得,看来还颇有交情。”唐傲南老实的回答。 “颇有交情”几个字听在朱曦的耳里倍感刺耳,他立刻上前。 当他一进茶栈,原本吵杂的茶栈霎时一静。 最近他可是这城里最值得谈论的人物,毕竟他富可敌国,腰缠万贯,要什么女子没有,偏偏心怡于一个八字刑克夫婿,还与许多男人过从甚密的女人。 有人说他视人不清,更有人说他被迷了心神,不过这些话倒还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讲,不然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会有什么下场。 钱思儿一看到他的身影,眼神一柔。 莫村喝了一大口茶,看着朱曦走来,坐到了她的身旁。 她的头一低,看莫村的杯子空了大半,立刻替他重新斟满。 朱曦见状,皱起眉头,“我的茶呢?” 听到他不悦的口气,她忍不住多看他几眼,不知是谁惹恼了他,但她仍连忙替他斟上一杯茶,“朱少爷,你的茶在这里。” 他微点了下头,定定的看着对方,“在下朱曦,敢问大名。” “莫村。”他也直截了当的回答,“原来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朱曦,这次元宝还真多蓝有你帮忙了。” 朱曦的名号不小,只是他还没见过,原以为只是个有钱的公子哥,但看他声如洪钟、眼神坚定的样子,好似还有几分能耐。 他听到莫村唤着钱思儿的小名,没来由的心情更感恶劣,转向她问:“他为什么叫你元宝?” “啊?”她有片刻的茫然。 “他为什么叫你元宝?”他再问,知道只有家人可以唤她小名。 “从小,莫大哥就这么唤我啊。”钱思儿实在不知道他的怒气到底从何而来,她先是歉然的看了莫村一眼,又求救的瞥了在一旁偷笑的唐傲南,但见他侧过头,躲到一旁笑个不停,压根没有打算出手相救,只好叹了口气,“有何不妥?” “当然不妥!”朱曦毫不犹豫的说,“你的小名只有家人能叫。” 奇怪了,他不也一直叫着她元宝、元宝的,他怎么就不觉得不妥?她实在很想回嘴,不过看他的神情,她识趣的没有说出口。 看着她的眼神,朱曦瞪了她一眼,“有意见吗?” 有外人在,钱思儿只能笑一笑,“自然不敢,只是莫家与钱家是世交,我与莫大哥情同兄妹,如同家人一般,所以莫大哥唤我元宝,并无不妥。” “兄妹?家人?”他想了一会儿,“真的?” “当然。”这家伙十之八九吃错了药吧!她在心中扮了个鬼脸,才转向莫村,“失礼了,莫大哥,最近朱少爷为了重建一事烦躁,所以口气有些得罪之处,还盼见谅。” 朱曦不以为然的看着钱思儿,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。 “无所谓,我莫村是个粗人。”莫村的目光盯着朱曦,把他自然流露的妒意给看在眼里,“只是朱少爷,你对元宝好似有些什么?” “莫大哥,你误会了。”钱思儿在朱曦开口前,先笑着摇头,“朱少爷是钱家的大恩人,如此而已。” 朱曦一口将茶喝光,再重重的将茶杯给放在桌上。 他的举动令她吓了一跳,眨了眨眼,定下心神,连忙再替他斟上一杯茶。 这家伙今天心情不好,可不能让他胡言乱语。莫大哥是个性情中人,今天是看她的颜面才会出手相助,若朱曦得罪了他,纵使再有权势,莫大哥都不会点头跟他做买卖的。 “朱少爷,累了吗?”钱思儿对一旁兀自笑个不停的唐傲南使了个眼色,“不如请唐总管送你先回府歇着。” “我不累,我想跟莫老板谈个生意。”朱曦对她想打发自己离开的念头感到不悦。 莫村嘴角一扬,“这次来,我只打算跟元宝做买卖。” 这家伙是存心的!朱曦的目光沉稳的看着他,“那这笔买卖就算了,我朱曦无所谓。” “是吗?”莫村看向钱思儿,“元宝,你的意思呢?” 她一脸的愕然,看着朱曦又看着莫村。这两个人——她立刻看着唐傲南,“唐总管,请你别再笑了!” 他这才收起笑意,好心的开了口,“时候不早了,大伙儿都该有些倦了,不如先回去歇息,要谈买卖,明天再谈吧。” “是啊。”钱思儿立刻点着头,“莫大哥远道而来,确实也该先歇息会儿,我替莫大哥张罗处所,朱少爷,你先与唐总管回去吧,我晚些再回府。” 朱曦轻挑了下眉,“要回府就一起走,更何况,为什么闲杂人等的住所都得你来张罗?” 闲杂人等?!她快疯了!钱思儿杏眼微睁,陪着笑脸,柔声说:“因为钱家已经烧了,若是以往,莫大哥可以住在家里,但现在连思儿自己都是寄人篱下,自然得要另外寻觅安顿莫大哥的地方。” “他以前来的时候,是住在你家?” 这有什么问题吗?钱思儿转向莫村,歉然一笑,“莫大哥,就委屈你在客栈暂时住下,你先休息一夜,明日我再拜访。” 一旁的朱曦瞪大了眼。元宝明日还要去客栈找莫村?!这怎么可以! “住什么客栈!”他口气不快的说,“朱府很大,他住我那就行了。” 钱思儿微惊。他方才的态度摆明了不想跟莫大哥打交道,现在竟然又热络的要人家上朱府,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? “不用劳烦朱少爷费心了。”她柔声开口,“莫大哥他——” “我说,住我家!”朱曦满脸不开心的打断了她的话。 “你二姐夫之前不也住在朱府,现在我盛情相邀你的莫大哥,你为何不愿?” 她话声一顿。他这是在嫉妒吗?这实在太荒谬了! 在外人面前不好跟他起争执,钱思儿深吸了口气,不好意思的看着莫村,“莫大哥,既然朱少爷都开了口,若你不嫌弃,就暂时在朱府住下可好?” 他的目光在一脸不快的朱曦身上转了圈,扬了扬嘴角,“我莫村是个粗人,不像公子哥儿吃住都讲究,我向来都以你的意见为天,就算你安排莫大哥睡在荒郊野外我也能睡得安稳!今天只要你一句话,你要莫大哥去哪,莫大哥就去哪。” “那就委屈莫大哥了。” 委屈?!朱曦瞪了钱思儿一眼。他家可是京城里最富贵的宅第,住进他家,竟然说委屈,这女人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! 她可以察觉他灼热的视线,却刻意忽略他闹别扭的眼神,莫大哥带来了木材,可说是帮了他一个大忙,他不以礼相待也就算了,还摆脸色给人家看。 那算命师说的还真是对极了,这朱家大少爷命好,手握住了龙穴,不然以他这种待客之道,怎么可能把家业弄得有声有色。 “既然如此,咱们就回府去吧。”钱思儿款款的起身。 朱曦见了,立刻伸出手扶住了她。 她扫了他一眼,拉开了两人的距离。 她退缩的态度令他打心里不爽,听到一旁唐傲南的闷笑声,他更想要咒骂了。 第八章 钱思儿安顿好莫村,回到房里,才打算要沐浴更衣,就看到朱曦大刺刺的推门走了进来。 她微惊了下,连忙上前,“怎么来了?不是说要去陪老夫人说说话吗?” “去了,说了几句。”他嘴一撇,满脸不快,“但心神不宁,奶奶就叫我回房去歇着。” 钱思儿担忧的看着他,“不舒服吗?” “是!”他坐在太师椅上,回得直接。 她趋近他,抚着他的脸,“那怎么不回房歇着,叫唐总管来看看?” “他纵是神医,也医不了心病。” 钱思儿微愣了下,露出一抹浅笑,“你整日不对劲,说吧,到底是谁吃了豹子胆惹了你?” 朱曦伸出手,一把拉她入怀。 她好笑的任他拉抱住,轻声问道:“到底怎么了?” “还不都是你。”他斥了一声,“那个莫村到底是什么来头?怎么你、你娘和妹妹们看到他,都乐翻了天!” 乐翻了天? “言过其实吧,只是久未相见,自然激动了些。”钱思儿举起手,轻拍了拍他的脸。高高在上的朱少爷,竟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!“我在茶栈的时候不也解释过了,莫家与钱家是世交,当年我爷爷对莫叔叔有知遇之恩,所以莫家对钱家大小事务是格外的上心。” 他啐了一口,“说到底,钱爷爷还真是个大善人!当年给了我爷爷一顿饱饭,让我爷爷一生不敢或忘,我奶奶纵使外头流言满天,依然对你赞誉有加,现在又加了莫村——你爷爷到底帮过多少人,你索性一次全跟我说,以免又有人贪图你的美色,试图接近!” “你在胡说些什么?”她实在好气又好笑,“爷爷此生给我最大的一份礼物,便是教我与人为善,以和为贵,不与人争,笑脸迎人——我待人接物也总是以此为戒,你别把所有人都想成跟你一样的登徒子。” 他瞪着她。 “我又没说错。”她笑着看他,“虽然以前外头传言满天,但还真没人敢像你对我那样,所以若真要提好色之徒——你才名副其实呢。” 朱曦抱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,虽然心中还有些不痛快,却被她的话给逗得扬了嘴角,“莫村对你有意思。” 她摇头,“你误会了。” “我没有。”他很肯定,“我看得出他心仪于你,但是却不敢逾越。” 钱思儿柔柔的笑着,“不管他对我的心意如何,他只是我的大哥。莫大哥是个好人,这次是来助你一臂之力,你可别为了些小事闹脾气,记得我爷爷教我的那些话——与人为善,以和为贵,不与人争,笑脸迎人。” 他撇了下嘴,没有答腔。 她的手勾着他的脖子,温柔的吻着他的唇。 “你听到没有?” 这女人——何时学会了用温柔攻势?对着她浅笑吟吟的脸,他用力的吻住了她的唇。 “你该知道,我是个不祥之人。”她轻声在他唇边说道,“今日在茶栈,我听到了不少话。” 说她不要紧,但若连朱曦一并数落却是她满心不愿。 “元宝!”他拉下了脸,“我不爱听到这些话,那些该死的碎嘴家伙,怎么都不在我面前说?” “你这凶神恶煞的模样,谁敢在你面前出一个声。”看他怒火中烧的样子,她忍不住摇头轻笑,“你是朱家大少爷,若真得罪了你,那还要不要命啊?” 朱曦满肚子的不快,“说来说去全是群无知之人,这次要不是你,我还得为了重建一事焦头烂额!你明明就是我的福星、吉星,他们懂什么!” 她水灵灵的美眸微睁,眼底闪过一抹悲哀,最后却还是朝他嫣然一笑,“我能帮的有限。” “你帮我的已经不能再多了。”朱曦霸气的吻住她的唇,“别人怎么说我管不着,但我不许你怀疑自已,更不许你退缩、躲开我!” 钱思儿听出了他霸道口气下的无奈,一双眼睛水汪汪的,眼泪快要掉下来,她敛下眼眸,掩去泪水。 他看出了她没出口的低落,心疼的紧搂着她。快了!他在心中承诺,一旦找到那个该死的相士,一切都雨过天青了…… 听到细微的穿衣声,钱思儿半张开眼,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全暗了。 朱曦见她醒来,俯身轻吻了下她。 “什么时辰?” “差不多要用膳了吧。”他对她一笑,“你再睡会儿,别起来了,我叫下人送进来。” 她摇着头,拉起被子坐起来,“别人会说闲话的。” 他轻挑了下眉,“既是闲话,有何好在乎?” 关于这一点,她实在已经无心与他争论。 “元宝!”外头传来莫村的叫唤,“该用膳了!” 钱思儿微惊了下,看朱曦的神情,不好的预感陡然袭上心头,还来不及伸出手阻止,他已经转身走出去。 她苦恼的叹了一声,连忙起身穿衣。 莫村打量着满园子的绿意盎然,这是个别致的小院,听到后头传来开门声响,他笑着转身,却因为看到朱曦而微愣了下。 “朱少爷?”他开了口,“失礼了,我以为这是元宝的院落。” “这里确实是。”朱曦懒懒的开了口,“我也交代了府里人,没有允许不能踏入院落一步,怎么莫老板——下人没跟你提吗?” 他静默了一会儿,才道:“说是说了,但我只不过是来叫元宝吃饭罢了。我向来不拘小节,若有得罪,还请见谅。元宝呢?” “该在更衣。”朱曦比了个手势,“咱们先走,请。” 莫村看出他似乎有话要说,于是点了点头,走在他的身旁。 “你与元宝亲如兄妹,是吧?” 不是没看出朱曦的妒意,但他也回得老实,“元宝说我与她是什么就是什么,只是我更好奇,朱少爷对元宝又有何心思?” 若是平常,他才懒得跟人提及自己的盘算,但对莫村,便直截了当的说:“我想娶她为妻。” 他沉默了一会儿,“朱少爷难道不怕算命之言?” “不怕。”朱曦扬起下巴,回答得毫不迟疑。 莫村一笑。 “当年我阿爹原要我娶元宝为妻。”看到他变了脸色,立刻接着又道:“但最后却因这算命之言,我打了退堂鼓。” 朱曦闻言,轻哼了一声。原以为他是个铁铮铮的汉子,到最后,也是个胆小怕死之辈。 看出了他的不屑,莫村也没生气,只是叹道:“当年我原不在乎的想要迎娶元宝,但是我阿爹问我——我得扪心自问,真不介意算命之言才好,这门亲事他才点头。我阿爹说,一辈子很长,若有根刺在心里,小俩口很难好好走下去。若将来遇到一丝不顺快,我是否真有把握不会怪罪到元宝的头上? “我是个粗人,不懂矫揉造作,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个性,元宝是个温温顺顺的姑娘家,我阿爹一问,我倒没了把握,担心将来若有个什么,我真无法一本初衷的待她,于是——我只好放弃了她。但这辈子,我答应我阿爹,纵使无缘与元宝结为夫妻,也会好好照顾她。而你呢?朱少爷,我阿爹的话,我同样一字一句的问你——你真能一本初衷待她,无论有何变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?” “当然!”朱曦目光炯亮的回答。 莫村给了他赞赏的一眼,“那你可得好好待她,若让她受了委屈,我第一个不饶你。” “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的。”他扬了下嘴角。 两个男人看着钱思儿有些慌张的远远跑过来,她向来优雅,今天却慌了手脚。 “元宝的心结很深,虽然她嘴上不说。”莫村低语,“但心头对相士之言却十分介怀,要她点头嫁你,并不容易。” “关于这点,我会想到法子。” 看着他一脸信誓旦旦,莫村一笑,“我做事不像你们这般斯文、习惯等候,不如我帮你。” 朱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。 “莫大哥!”微喘着气的钱思儿脸上写着满满的焦急,忙不迭的开口,“你别误会,我能解释——” 莫村微扬起手,制止了她,“别解释了,莫大哥全都看得明明白白!我只在乎朱少爷对你好,愿意给你个名分便成。” 名分?!她瞪大了眼。此生早打定主意不嫁人了,现在要什么名分?! 她摇着头,“莫大哥,我看你真的误会了,我与朱少爷——” “看你这慌张的模样,难道……”莫村突然抽出腰间的大刀,直往朱曦的脖子而去,“他这公子哥不愿给你个名分?看我一刀杀了他!” 钱思儿倒抽了一口气,挡到了朱曦的面前,一张俏脸惨白,“莫大哥,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,与朱少爷没有关系,你别——” “闭嘴!”莫村厉声一斥,直视着朱曝道:“我只问你一句,元宝,你娶是不娶?” 朱曦得要非常努力克制才不至于大笑出声,他对从暗处现身的唐傲南使了个眼色,这个时候可别来“忠心护主”,不然就毁了一场好戏了。 唐傲南轻挑了下眉,缓缓的收起手中的剑,静静的又隐身回到黑暗之中。 他嘴角噙着笑意,没想到除了自己以外,还会有人为了少爷的爱情献上一己之力。 他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初将金乌一箭射下的过失,同时协助金乌渡过重重情关、获得真爱,这是他的任务,也是他的债。然而这个莫村没有这层关系却愿意助少爷一臂之力,想来不只是为了思儿小姐,也是被少爷天生的魅力与霸气所慑服,相信他能给思儿小姐幸福吧。化身为唐傲南的后羿欣慰的想着。 未回答莫村,朱曦敛下眼,看着焦急的钱思儿,轻声问:“你嫁是不嫁?” 她眼神复杂,心中天人交战,但见那把大刀在月光之下闪着骇人的光芒…… “嫁、我嫁就是了。”先过了这一关,要莫大哥把刀放下再说。 朱曦扬了下嘴角,“话是你说的,不能反悔。” 得到想要的答案,莫村终于把刀放下,钱思儿连忙盯着朱曦看,确定他没事,才松了好大的一口气。 他对着莫村感激一笑。这回倒真欠了他一次! “这门亲事,我绝不同意!”黎三娘白着一张脸。 “但奶奶已经首肯了。”朱曦已经先问过朱老夫人,她疼爱钱思儿的心众人都看得明白,孙子跟恩人的后代结亲,她更是乐观其成。 黎三娘闻言,难掩震惊,几乎要晕过去。 原本静静在一旁的朱语芙,连忙放下手上的刺绣,走到娘亲身旁,“娘,别激动,其实思儿姐姐人很好,跟大哥很般配,不如你先听大哥怎么说。” “我不听!”黎三娘摇着头,红了眼,眼泪掉了下来,“我年轻丧夫,就这么一个儿子,一生全部指望都在他身上,怎么可以允许他娶个会克夫的女子进门!” “那相士之言不可信。”朱曦反骇。 “但娘的心头就是有疙瘩。”她低泣着说,“我不许——除非我死,不然我不许!” 就知道要娶元宝最难的就是让他娘亲首肯,原以为只要奶奶同意,娘亲也不好再说什么,却没料到她的反应依然坚决。 “这世上女子何其多,你何苦一定要个克夫的女子?” “娘,我从小到大就分不清方向,不明就里就只懂得往西走,我是个死心眼的人,此生就只认一个方向,对人自然也是一样。”他语气坚定,“要嘛就是不爱,要爱的话,就是爱到底!我不在乎流言也不在乎克夫,此生只要元宝!” 黎三娘忍不住放声大哭。 朱语芙安抚着娘亲,一双眼无奈的看着兄长。她对爹的印象不多,从小就是哥哥照顾着她,她敬他、爱他,从不反驳他,这一次纵使他与娘亲意见相左,她也支持他,只是—— “给娘一些时间,你与思儿姐姐的亲事,不如等王爷来了再说。”她夫君从过年送她回娘家之后,便忙与京里大臣议事,这一忙就忙了数月,只来了家书,说近日会前来接她返回王府,或许有他说情,娘亲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论兄长的婚事。 “纵使王爷来,我要娶元宝的心也不会改变!” “你真要活活气死我吗?娶个不祥的女子进门,外人都说她懂狐媚之术,我还以为是胡言乱语,现在想来,还真有几分可信,你跟你的奶奶全被迷得失了心神、理智!芙儿!”她急切地拉着一旁的女儿,“立刻去叫钱思儿滚出朱府,我不要再见到她!” “娘,你别这样。”朱语芙无奈的在一旁安抚,“钱家可对咱们有恩。” “纵使有恩,收留她们这些时日也该还完了吧!更别提还收留了那些粗鲁的工匠、漆匠……”黎三娘一把推开了女儿的手,“你不去是吗?无妨,我自个儿去跟她说个清楚!” 她才起身,就见到钱思儿扶着林悠一脸苍白的站在大门处,身后还跟着脸上写着不安的双胞胎。 朱曦见了,下意识皱了下眉,上前伸手要拉住钱思儿,她却一闪而过。 他的下巴倏地紧绷,“你听到了什么?” “该听的。”她抬起头,挤出一抹笑,无奈的看着他,“都听到了。” 她眼底的愁绪牵动他的思绪,他忍住气,低语道:“话别往心里去,娘亲那边我会——” “不。”钱思儿摇头打断了他的话,刻意不去看他脸上压抑的愤怒,“你娘说的有理,纵使有再大的恩情,这些日子朱家为钱家所做的一切,也已经足够,我们会尽快离开。” 他冷下了脸,“别胡闹了!” 她幽幽一笑,“只怕朱府上下,认定胡闹的人是你才对。” 朱曦不可置信的瞪着她。他一心为她,但若她只知一味闪躲,他又要如何坚持下去? “娘。”钱思儿低下头,不敢看他盛怒的神情,只能轻声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 林悠红了眼,拍了拍女儿的手背,怎忍心看女儿受委屈,她微走向前,“朱夫人,可否——” “娘,别说了。”她拉住要上前的娘亲,现在说再多,只是自取其辱,朱夫人已经把话说绝,她们已经没有颜面再继续留在这里。 “吉祥、如意,你们扶着娘,收拾东西,我们走了。” 钱吉祥和钱如意看了朱曦一眼,两人不敢有意见,一左一右的扶着娘亲走开。 “若你敢离开。”朱曦急了,“以后你的钱庄就别想在朱家大道上立足!” “若这是朱少爷的决定,思儿也只能接受。”她没有看他,只是款款的走到了黎三娘的面前,跪了下来,“朱家对钱家的恩情深重,若夫人不嫌弃,思儿还是愿意协助朱少爷重建朱家大道,只是思儿可以用性命担保,与朱少爷之间,除了主仆之外,再无关系。” 看着钱思儿一脸的恭敬,黎三娘的泪含在眼里,“思儿,你是个好姑娘,我不是嫌弃你,而是——” “思儿明白。”她连忙打断她的话,“是思儿逾矩了。” 朱曝的拳头重重的落在门扉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。 钱思儿心惊的转过身,“朱曦!”她喊着他,但他已经冲了出去。 她想跟上前,但碍于朱夫人在场,她只能无奈的看着他远走。 与他划清界线,是不想他为难、与家人起争执,只是这一心为他,却未必被他感激。 “少爷啊!”唐傲南一把拉住了他,“别只顾着往外头冲,当心到最后连自个儿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。” 朱曝一脸阴沉的抽回被他拉住的手。 “夫人的反应早在预料之内,你也别恼火了。” “我恼火的不是娘亲,是该死的钱思儿!”他吼道,“她竟以性命担保,要跟我谨守主仆分际!” “思儿小姐向来就是深明大义。” 朱曦冷峻的瞪视,口气有着张扬的怒气,“言下之意是我不明事理?” “也不是这么说。”唐傲南一笑,“只要找到当年那个相士,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。” “问题是人还没找到,元宝就要走了!” “她走不掉的。”关于这点,他十分有把握。 他怀疑的看着他,“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吗?” 唐傲南摇头,“思儿小姐内疚那些传闻说朱家大道的一把火是因她而起,所以只要朱家大道一日不重建,她便一日走不开。” “那好。”朱曦也回得干脆,“索性都别建了!” “少爷啊……” “我知道不可行!”他低咒了一声,大步走向朱家大道,一眼就看到莫村正指挥着工匠做事,“原本还多亏了莫村替我演了场好戏,现在却是这个结果。” 看出他怒气底下的无奈,唐傲南也识趣的没有答腔。 “朱少爷!”莫村见到了他,几个大步向前,“明日还有几车的木材进城,一切都很顺利。” “有劳你了。”他挤出一个笑容,“不如我帮你吧。” 莫村微挑了下眉,“这是粗重活儿,少爷成吗?” “我可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。”朱曦卷起衣袖,加入工匠的行列。 他需要做点事,让自己冷静下来。 第九章 “思儿小姐一家搬到了城西的一处小宅子。”唐傲南站在正搬着沉重木材的主子身旁说道。 “嗯。”朱曦应了一声,神情没有显露太多的情绪。 唐傲南的手背在身后,丝毫没有动手帮忙的打算。反正以少爷的个性,他动手只会惹他不快。 “方才我去了一趟,那里窗明几净,还挺温暖舒适的。” “嗯。”他依然惜字如金。 “少爷,咱们还是回府吧。这几日从天没亮就开始干这粗重活儿,你不累,我在一旁可看得心酸。” “工匠能做的,我自然也能。”朱曦自顾自的说,静了好一会儿,终究没能忍住关心地开了口,“她们一切都好吧?” 唐傲南点头,“少爷知道思儿小姐向来懂得照顾他人,自然会将家人安排得妥妥当当。” “她懂得照顾人,却不懂得照顾自己。”朱曦表面虽看不出情绪,但心中却有浓浓不舍。 “少爷,放宽心吧,今天不是来了消息,王爷已经替你找到了那个相士,等人一到,思儿小姐的心结就能解了。” “我明白。”要不是因为找到了人,他哪有可能还能待在这里干活儿,早就去把“逃家”的小元宝给捉回朱府去了。 “王爷派人来说,京城里现在不平静,他虽没明说,但应是为了立储一事,皇室朝堂正明争暗斗,还真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。” “你多加派人手守着语芙,别让她有任何差池。”早在海丹将语芙送回娘家后,他就察觉了不对劲,但是海丹不多提,他也不多问。反正他的妹妹,纵使出嫁,还是他肩上的责任。 “我怕对方要下手的对象不单是小姐。” 朱曦淡淡的扫了他一眼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 “巷口遭暗算,一把大火烧掉朱家大半产业。”唐傲南静静的说,“一开始以为皆起因于钱家,但仔细思量,少爷不觉得一切皆始于小姐嫁给王爷之后吗?” 他没有答腔。这点他不是没想过,但或许是向来自傲,认定无人敢针对他,可他一介商贾,纵使再有权势,也争不过宫里的人。 “我实在担心小姐嫁给王爷一事,引起皇宫争储人马的担忧,毕竟少爷富可敌国,若你出手相助,王爷支持的三皇子声势可是如日中天。” 朱曦冷冷一哼。他对那些勾心斗角丝毫没兴趣,但若为了自保,他也不得不做出反击。 “所以。”唐傲南劝道:“在王爷的事还未尘埃落定前,少爷凡事小心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朱曦瞥了他一眼,“你也一样。” “是。”他微扬了下嘴角,“少爷关心我,自然我对少爷在乎的事,也事事上心,方才我跟思儿小姐说,这里人多事忙,请她过来看一看。” 朱曦终于有了反应,“她来了?” 唐傲南点头,“还煮了些甜汤来,现在人正在外头跟莫村说话,瞧!这才在说人,人就到了。” 他侧身看着钱思儿脸上带着熟悉的甜美笑容走了进来,她看到他时明显微愣了一下,但随即对他微笑点头。 朱曦的心一紧,收回自己的视线,低声吩咐,“这里工匠忙来忙去,你去替她注意一下。” 唐傲南点了下头,不着痕迹的晃到她身旁不远处。 钱思儿看到朱曦没有走过来,缓缓的松了口气。搬离朱府一事,她知道惹他不快了,但也庆幸他没怒气冲冲的指责她,不过,也许他是已经气得懒得再跟她多说一句话吧。 想起他们俩现在的关系,她不由得感到一阵空虚袭来,但她随即压下情绪,变得麻木,这是她最擅长的,以前做得到,现在也成——她笑着,穿梭在忙碌的工匠之中,亲手送上甜汤,这儿问候几句,那儿笑一笑,令工匠们每个都心花怒放,脸色一亮。 朱曦眸中的冰冷开始加热,他等着她走过来,但是她几乎晃了一圈,就是把他周遭当疫区似的,连靠近都不想。 “少爷忙了一整天。”唐傲南靠近她,提醒道:“你也送碗甜汤给他吧。” 她脸上的笑容依然甜美,弯腰舀了一碗,交到他的手中,“有劳唐总管。” “若我真送去,只怕小命休矣。”他没有伸手去接,只是带笑的给了她一瞥,“你拿去吧,总不好看少爷当众发怒吧。” 钱思儿沉默了一会儿,只好挂着笑,款款的走向朱曦,她可以察觉有不少目光好奇的穿梭在他与自己身上,所以她更要自己表现沉稳。 “朱少爷。”她轻声唤了一句。 朱曦冷冷的瞄了她一眼,看着她脸上不带情感的笑容,他实在很讨厌她用这种敷衍的虚伪神情对着他。 “喝点甜汤。”她脸上表情丝毫未变,将碗端到他面前。 “不要。”他的声音平板而死寂。 她的眼神流转了下,“唐总管说你忙和了一早上,喝点吧,大伙儿都——” “拿走。”他的语调扬起,打断了她的话。 她朝他瞥一眼,努力压下情绪,“是。” 她没将甜汤拿走,反而将碗给放到了一旁,转身离开。 朱曦的脚一抬,将碗给踢翻,他的举动几乎使附近的工匠全都停下了动作,呆然的看向他。 莫村看到这一幕,就要走过去,却被唐傲南给拉住。 唐傲南对他轻摇了下头,他微皱起眉头,勉为其难的停留在原地。 钱思儿的头一低,弯腰捡起破裂的碗。 “别捡。”朱曦的声音低沉而危险。 “不行。”她柔声说道:“得捡拾干净,不然刺伤了人就不好了。” “我叫你别捡了!”他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。她的纤细与他截然不同,或许在体能上,她远不及他,但她的性子硬,即使在他面前,她总能骄傲的扬起头,不曾露出一丝退却。 “朱少爷。”她轻声要求,“放开我。” “偏不放。”他压根不理会周遭的目光。 “朱少爷。”钱思儿颤抖的吸了口气,声音显示出她紧绷的情绪,“这里人多嘴杂,还请自重。” “我才不在乎!正如我也压根不在乎你答应了我娘亲什么。”他没有费心的压低声音,反而加大了音量,附近的工匠正看着他们,传得人尽皆知最好。 “我向来只知道我要什么!” 他突如其来的吼声使她瑟缩了下。 “朱少爷。”她扬起下巴,露出公事化的微笑,“你看来是累了,回府歇会儿吧,别打扰了工匠干活了。” “瞧这笑——好个雍容大度。”他杀气腾腾的瞪着她,甩开了她的手,“令人看了恶心。” 钱思儿半垂眼睑,掩去思绪,“思儿的罪过。” 朱曦怒气冲冲的转身,不再看她。 “思儿小姐,你这是何苦呢?”唐傲南看着她走回来,不由得叹道。 “唐总管只需牢记我们的承诺便成了,其他的,别管。”她轻声交代,迳自舀着甜汤再送到工匠的手中,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 “你跟元宝之间有何承诺?”莫村好奇的问。 “别提了。”唐傲南挥了挥手,烦躁的看着朱曦搬起一根大木桩,怕他不小心伤了自己,正要上前,莫村已经先过去帮忙。 他停下脚步,叹了长长的一口气,接过钱思儿手中的碗。 “这里杂乱,少爷要你小心些。” 闻言,她眼底闪过一丝光亮,柔柔的一笑,“替我谢过朱少爷。” “要谢你自个儿去谢他,若我替你转达,让他知道你与他如此见外,他会把怒气转到我身上,杀了我!” 虽然心情沉重,但听到唐傲南的话,钱思儿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,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将目光飘到朱曦身上,她有好多话想跟他说,但最后话到了嘴边,却只能化成一声叹息。 收回视线,不经意间听到上头传来声响,她分心的瞧了一眼,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,随即朱曦上头的木架晃动,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,来不及开口要他小心,就不顾一切的朝他扑了过去——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唐傲南一惊,转过身,眼睁睁看着木材落下,直往朱曦的方向砸。 “少爷。”他大吼,“小心” 朱曦听到吼声,头一抬,还未来得及看清楚,就被人从旁边用力的推开。 他被推得踉跄扑向前,唐傲南几个大步赶到他身旁,扶住了他。 朱曦的手臂虽被唐傲南拉住,但单膝还是重重着地,几乎同时,他听到身后一阵撞击声,耳边随即响起工匠们的惊骇声。 他心底一震,恐怖顿时袭上他的身心。他脸色苍白的转过头,看着钱思儿柔软的身子被掉落的木材击中,此刻正躺在地上,一动不动。 他跌跌撞撞的爬到她身旁,颤抖着手,将压在她腿上的木材给推开,小心翼翼的扶起她,看着血从她额头不停的流出,感觉心被撕扯着,“……元、元宝?” 钱思儿挣扎着睁开眼,看他一脸惊骇,她勉强硬挤出一抹笑,虚弱的靠着他的手臂,“我没事……” 附近工匠全围到一旁,朱曦连忙抬头,失了分寸的急唤,“傲南!傲南——” 唐傲南神色阴郁地蹲下身子,检视钱思儿头上的伤。看来只是皮外伤不碍事,只是……他瞄了一眼她方才被压住的脚以及双腿间出现的血迹,那令他极度担忧,但却只能强自镇定,“少爷,烦请先送小姐回府!” 朱曦没有迟疑,连忙抱起她往外走。 “思儿小姐,听得到我说的话吗?”唐傲南轻声的问。 她想说话,但是痛楚却令她发不出声响,只能胡乱的点了下头。 “这是朱府,少爷在外头,小姐的腿断了。”他看着痛得苍白着脸的她,“若要下床行走,可能至少要半年的光景。” 钱思儿不稳定的喘着气,浑噩之间还是点头。 他扶起她,喂她喝药,“喝下去,你会舒服一点,你肚子里的孩子,我会想办法留住,但若是不得已……请小姐原谅。” 她突然睁开眼,脸因痛苦而扭曲着,她紧抓住他的手,摇着头。 “思儿小姐,孩子的事,我答应了你不跟少爷说,但这次我不能听你的。”唐傲南拍了拍她的手,安抚着她,“对少爷来说,你的命更重要!”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,想说话,却觉得眼皮沉重,渐渐放松自己。 隐隐约约中,钱思儿察觉有人紧握着她的手,她奋力的想要睁开眼睛,但却找不到力气。 “我不累。” 她听出这是朱曦的声音。 “我知道少爷不累。”唐傲南无奈的看着他,“只是少爷一夜未眠,去睡会儿比较好。” “我要等元宝醒来。” 他声音温柔得令钱思儿缓缓掀开眼睑,眨着眼,双眸浮上一层泪雾。 看到她张开了眼,朱曦的心闪过狂喜,轻抚着她的脸,“别哭,疼吗?”他连忙转头看向身后,“傲南!” 钱思儿想起身,却全身乏力。 唐傲南上前,仔细的检查,“小姐的腿断了,这些日子可得好好休养才不会落下日后的病根。” 钱思儿看着他。她在乎的不是她的腿,而是肚子里的孩子……她眼眶含泪,无声的询问着。 “少爷。”他微敛下眼,“可否叫下人将方才我吩咐煎好的药拿进来?” “我去拿,顺便叫下人弄点吃的来。”朱曦轻拍了下她的手,“你娘亲和妹妹都来了,方才才回去歇着,等你精神好些,我再叫她们来看你。”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情,她怕自己一开口又会掉泪,所以只能轻轻点头。 朱曦一走,唐傲南立刻低声道:“思儿小姐放心,孩子命大。” 闻言,她松了口气,但心又随即悬起,“你家少爷应该还不知道吧?” 他摇头,“你看他的样子也该猜出他还不知情,我答应了你的事,自会做到,只是我原本只听我家少爷的话,但这次却违背了他,我怕有报应。” “唐总管言过其实了。”钱思儿感激的看着他,“这次真是多谢你。” “这次该是我谢你才是。”他不禁一叹,“要不是你,躺在床上的可是我家少爷,若我家少爷真有万一,我就算拿命来赔都不够。” “你真是忠心。” “这无关乎忠心,是我欠他的。” 钱思儿的眼底闪过困惑。在烛火之中,唐总管的脸上似乎多了些……阴沉? “放心吧!”他替她拉好被子,看出她的担忧,“少爷是我要拿命守护的人,令你受伤,我内疚,却也减轻了心头的些许重担,将来——少爷可以交给你了。” “我不懂……” 唐傲南轻声说:“时候到了,你自然就懂了。” 听到门外的声音,他不再多言,让了开来,一会后,就见主子小心翼翼的端着汤药走过来。 “小心点。”朱曦坐在床畔,柔声对她说道,“烫。” 看着他,钱思儿必须很努力才能吞下突然想哭的冲动。他向来傲慢,却为她低声下气。 夏天来得很快,满圔子的绿意盎然,风吹过树梢,带来阵阵舒爽凉意,但是钱思儿的心并不在这上头。 她身上披着丝被,半卧在圔子的小亭。这是朱曦特地安排给她的院落,下人未经允许不能进入。 她的腿断了,暂时哪里也去不了,只能待在园子里头发呆。 吉祥、如意来看她,在她面前不停的叽叽喳喳,她脸上挂着浅笑,但是她们说什么,她都没有太认真的听。 “朱府大门口多了好些人。”钱吉祥挥着手说,“个个都人高马大,身上还带着刀剑,看起来怪可怕的!” 钱思儿闻言,这才收回飘远的心神,眼底闪过不解,“带刀剑的人?在朱府门口?” 钱如意点着头,抢着说:“那些人原本还不让我和吉祥进门,最后还是府里的长工正好回来,记得咱们,跟门口的士兵说情,我跟吉祥才进得来。” 出了什么事吗?她的眉头轻皱了起来。朱曦没跟她提过,正确来说,现在他只要她安静休养,压根不准外头的纷扰传进她耳里半句。 他自以为只要锁着她,便可一手遮天,她便可稳稳的待在他身边,他的想法固执又傻气,却都是对她的怜爱。 “外头该是把我受伤的事,传得沸沸扬扬吧?” 钱吉祥与钱如意对视了一眼,立刻蹲在她面前,抬头看着姐姐,“外头的话再难听也都是乱说,以前元宝姐姐都说好姑娘要大门不出、二门不迈,所以我跟如意都乖乖的待在家里,现在才知道——原来元宝姐姐给外头的人欺负,我跟如意还茫然不知,无忧的过着日子。” 钱思儿伸出手,轻抚了下妹妹的脸,微微一笑。 “元宝姐姐,你别只是笑……”钱吉祥的眼睛不由得红了,“我知道你心头委屈!” “姐姐。”钱如意在一旁,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娘一直要我跟吉祥别多问,但是你跟朱少爷,真的像外头的人说的那样吗?” “当然不是!”钱吉祥有些生气,“若元宝姐姐跟朱少爷真是有什么,那也是两情相悦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钱如意咕哝着,“我也不是说元宝姐姐像外人说的,勾引了朱少爷,还因为人家得罪她,所以恶毒的放火,我只是好奇他们俩的关系。元宝姐姐可以连命都不要的舍身救朱少爷,这次元宝姐姐出手相救,外头不也有人说,其实元宝姐姐并没有那么坏,只是命不好而已。” “你管外头的人说什么。”钱吉祥不悦的回嘴,“不管好的不好的,都跟咱们没关系!二姐夫回四川时,还不停的叨念着说,钱庄不如别做了,开门做生意何苦赔上清清白白的名声,他要咱们全都搬到他那里去重新生活。原本不懂二姐夫在说啥,但现在我明白了,元宝姐姐,我们走吧!别再留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。” 到四川去……钱思儿心中思索这个可能性。一把火烧了一切,爷爷、奶奶的心血没了,重建也失去了意义,原本想留在这里,至少能帮着朱家重建家业,但她现在这个样子,不单使不上力、帮不了忙,还只会徒增困扰。 “去四川也好。”她喃喃自语的说,“这些流言蜚语就不会再绕着朱曦转了,他年纪不小,该讨房媳妇了。”她看着两个妹妹,“姐姐知道你们心仪朱少爷,只是现在……” “元宝姐姐,只要你喜欢,我跟吉祥不会跟你抢的,而且——”钱如意的嘴一撇,“当初要不是吉祥说想嫁给朱少爷,我也不知道有朱曦这号人物。” “我也是听来替咱们做衣服的绣娘说起的。”钱吉祥也嘟起了嘴,不是很情愿的承认,“所以就随口提一下,谁知道如意就说将来要嫁他,明明就是我先听到这个人的,为什么是她嫁?所以我才吵着要嫁他……其实我没那么喜欢他。” 看着眼前两张心虚的俏脸,钱思儿失笑的摇头,伸出手,拍了拍两人,“已经不小了,若到了四川,真得叫二姐夫给你们找门好亲事,嫁人之后,可不能再如此孩子气了。” “元宝姐姐呢?”钱如意抬头看她,“到了四川,也可以找门好亲事吧?” 她没有答腔,将视线重新落在远方。 流言纵使再难听,不论褒或眨——等她走了之后,自然消失于无形,朱曦可以恢复以往的平静生活。至于她的以后,她暂时不愿多想。 “唐总管。”一看到唐傲南走近,钱吉祥、钱如意立刻起身,有礼的轻唤了一声。 “两位小姐。”他微微一笑,指着跟在身后的下人,“思儿小姐该用药了。” “有劳。”钱思儿微坐直身子。 钱吉祥看到身后的下人端上汤药,立刻上前,小心翼翼的端了过来。 “元宝姐姐。” 钱思儿接过手,这药苦,但她还是一小口、一小口的喝完。 “最近。”她将空了的汤碗交给一旁的下人,才轻声开了口,“府里出了什么事吗?” 唐傲南坐在下人搬来的矮凳上,轻挑了下眉,“不知思儿小姐指的是?” “府里出入多了些带着兵器的人马。”钱思儿索性挑明了说。 “这事啊。”他瞄了瞄立在一旁的钱吉祥与钱如意,“两位小姐说的?” 两人双双一惊。她们可不知这事儿不能说! “两位小姐莫要惊慌。”他安抚一笑,“小的没有责怪两位的意思,只是思儿小姐有伤在身,原不想惹你烦心。” “不让我知道?”钱思儿柔柔的问,“该是你家少爷交代的吧?” “少爷也是关心。” “他还真是自欺欺人得彻底。”她一叹,对朱曦全心关照她的身心感受觉得感动,却又觉得他真傻。 “外头出了什么事吗?” 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,不过是王爷这几天要来接王妃回府。”唐傲南替她诊脉,静了一会儿,才继续说:“有贵客到,守备自然森严了些。” “只是如此单纯?”她压根不相信这说法。 他一笑,收回了自己的手,“思儿小姐心底有话,还是去问少爷吧。” “你明知他不会老实说。” 唐傲南耸了耸肩。她和少爷的事,他很识趣的不多过问。 “若你不说,我不逼你,只是我的腿——总可以老实告诉我,我真的还要半年才能走?” 他点头,“半年很快就过去了。” “但我的情况等不了半年。”她美目扫了他一眼,“我二姐希望我带着娘亲和妹妹们去四川。” 他叹了口气,“思儿小姐,你又想出难题给我。” “近期内就得启程。”她对他的为难视而不见,自顾自的说:“我的身子…… 没问题吧?” 唐傲南意味深长的看着她,“我认为思儿小姐不该贸然离开。” “不该……”钱思儿低声重复,“这是因为我的身子不允许,还是因为你顾念朱曦?” 唐傲南沉默了。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,“我近期启程。”她忽略袭上心头的失落,做下了决定。 他轻摇着头,“王爷这几日就到,等他到了之后,你再向少爷开口吧。” “王爷是他的妹婿,与我没有关系,我没必要非等到他人来。” “思儿小姐,凡事——”他的声音因为看到主子出现而隐去。 “在谈什么?”朱曦注意到亭子里的人都因为他的到来而神色有异。 “没谈什么。”唐傲南摇头。 “是啊。”钱吉祥拉着钱如意起身,“娘亲还在等着我们,我们先回去了。” 朱曦冷冷的看着双胞胎有些匆忙的离开,又将视线转向贴身总管,“你该不会也有事要忙吧?” “少爷真是冰雪聪明。”他站起身,“我确实要去探望一下老夫人,你也知道老人家最近——” “去吧。”不想多听废话,朱曦打断了他的叨絮。 唐傲南离去前,对钱思儿使了个眼色,要她凡事三思。 她敛下眼眸,没有多做回应。 “还好吗?”等唐傲南一走,朱曦就坐到她的身旁,握住了她的手。 钱思儿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。 她的态度令他皱起了眉头,“怎么了?” “有事——”她抬头看着他,“告诉你。” 她的神情令他沉下了脸,“说。” “二姐夫希望我带着娘亲和妹妹们到四川去。” 朱曦冷冷一哼,“然后呢?” “我打算带着她们去那儿重新过日子。” 她原本预料他会怒气勃发,却没想到他竟然一言不发,只是一味的盯着她瞧。 她被看得有些心慌,微低下头,闪躲他灼人的视线。 “起风了。”他突然一把抱起了她,“回房吧。” 钱思儿的心一惊,怕掉下来,只好双手勾着他的脖子,“你听到我说的话吗?我说我要——” 她的话语因为看到他脸上难掩的落寞而隐去,此刻,她愿面对他的怒火也不想见他如此无奈…… 心一紧,她将欲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,轻声道:“我确实有些累了,你陪我一会儿,好吗?” 朱曦抱着她的手微紧了下,轻点了点头。 第十章 朱语芙远远的看着钱思儿正在亭子里低头学刺绣,那柔美的样子连她看了都出神,无怪乎自己的兄长一颗心全都悬在她的身上。 钱思儿耳里听着朱曦请来的绣工在一旁耐心的教导,心里却很想要叹息,但是脸上依然挂着一贯的浅笑。 这男人霸道,任性的那一面更令她哭笑不得。 他认为她日子过得太闲了,才有时间去听闲言闲语,胡思乱想,所以索性找点事给她忙,反正她腿伤了,哪里也去不了,所以就在府里学刺绣。 从小到大,她跟着爷爷学习经营之道,对于女红还真不像自己的姐妹们那般擅长,更正确点来说,她根本就一窍不通。 “王妃。” 察觉一旁的绣工突然跪了下来,她抬起头,发现是朱语芙来了。自上次“耗子事件”后,她没再与她有接触。 “王妃。”她低头看了自己的双腿,以她现在的状况实在无法行礼。 “都一家人,就别见外了。”朱语芙带着笑,亲热的拍了拍她的手,“坐着,别动。” 那轻描淡写的“一家人”三个字令钱思儿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。 她微敛下眼眸,“谢王妃。” “都说了是一家人。”下人搬来椅子,让朱语芙坐到她的身旁,“就同我大哥一般,叫我语芙吧。” “这怎么可以。” “别跟我争辩了。”她摇着头,“我可不喜欢摆高姿态,端起王妃的架子,开口就要命令别人听话。” 她的话令钱思儿忍不住笑了出来,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,语芙。” 朱语芙微低着头,看着她手上的绣品,“柔美如你,还以为会绣些花草、鸳鸯的,没料到却是只虎,该不会是指我兄长吧?” 钱思儿带着浅笑,摇了摇头,“绣得不好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” “这眼睛再补几针。”朱语芙的手指了指绣品,“看会不会好些。” “传闻你是大家闺秀。”钱思儿拿针线照着做,果然眼睛有神许多。 “进退得宜,就连绣工也了得。” “传闻终是传闻。”她目光看着周遭的下人,要所有人都退到园子外头,“正如你,人总得经过相处才知真性情。” 微敛下眼眸,钱思儿没有答腔。 “我本不该多问,但我担忧我娘亲的话影响你与我哥哥。”朱语芙叹了口气,“你别怪我娘,她只是关心我哥哥。”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,“我明白。我这几日精神好了些,确实是该离开了。” 朱语芙一惊,拉着她的手,“别误会!我不是来赶你的,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哥哥,你的心我是看得明明白白。娘亲这几日也是矛盾,若非相士所言,她还真心喜欢你,现在你又救了哥哥,对朱家而言,是比天大的恩人,所以她要我来看看你,看你有何需要,别客气,尽管提,一切等你伤好了再谈。” 钱思儿脸上浮现轻忧,“让夫人烦忧,是思儿的罪过。” “你别这么说。”朱语芙连忙摇着头,“耐着性子等等,王爷来了家书,等他把相士带来,一切都会雨过天青。” 相士?钱思儿的眼底闪过困惑,“什么相士?” “哥哥没提吗?”她侧了下头,“哥哥托王爷寻找当年替你断命的相士,他认定一定是那相士胡说八道,所以气恼不已,才告诉王爷说,就算把地都给掀了,也要把人找着。” 这个消息令钱思儿太惊讶,看着朱语芙,她有好片刻发不出半点声音。 最后她敛下眼眸,低喃着,“他是何苦呢?” 纵使找到了人,相士以命论命,朱曦又如何能扭转乾坤? “哥哥做的一切全是因为爱你啊。”朱语芙柔柔的笑了,“他跟娘亲说的,他一生只认得一个方向,就连爱个人也一样,不爱就不爱,要爱只能爱到底。” 钱思儿眼中有感动的泪光闪烁。 “别哭。”朱语芙连忙安抚,“若大哥瞧见你的泪,怕会说是我欺负了你,而大发雷霆呢。” 她低头轻拭着眼角的泪水,轻声道:“谢谢你。” “谢我什么?”朱语芙不解。 “告诉我这番话,纵使此生我与他无缘,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。” 朱语芙叹了长长的一口气,突然看到一个生面孔的丫鬟急急的跑了过来,她立刻坐直身子,端出王妃的架子,“瞧你慌慌张张的,什么事?” “回王妃!王爷他。”丫鬟顺了口气,“王爷来了!” 她眼底闪过狂喜,拍了拍钱思儿的手,“王爷来了,我相信一切都会没事,你与大哥一定有缘有分。” “谢谢你。”看得出王妃的心急,于是她说:“你快去迎接你的夫君吧。” 朱语芙点了点头,站起身。 丫鬟伸出手扶住了王妃。 钱思儿注意到丫鬟的手一抬,露出腰际有个不正常的凸出物——匕首?!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,手悄悄移到自己的腰间。糟了!原本总带在身边的匕首今儿个放在了床头,她在心中低咒了一声。 “等等!”她开了口,口气尽可能平稳,不显思绪地说:“语芙,你先过来一会儿。” 朱语芙停下了脚步,笑着转头看她,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 钱思儿没说话,只是轻招了下手。 她一笑,要往回走,但手臂却被丫鬟紧紧捉住,她的心一惊,瞪视着丫鬟。 “放肆!松开手!” 丫鬟的眼神一冷,没有松开,瞪了钱思儿一眼,手一抬,便往朱语芙的颈侧一击,她的身躯立刻软了下来,倒在地上,失了知觉。 “你做什么?”钱思儿大吼,欲起身,但是脚却使不上力,她苦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,“来人啊!来人——” 丫鬟抽出腰际的匕首,飞快的走向她,手一挥就要划过她的咽喉。 钱思儿惊骇的一闪,整个人摔在地上,锐利的匕首割落了她一缕发丝。一个抬头,只见匕首往她这儿落下,她无法动作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—— 朱曦的身影如鹰般掠过闪到了她的面前,手一挥,把那丫鬟打得退了一大步。 看到他,钱思儿惊恐的喘了一大口气。 他一把将她抱入怀中,转头看着唐傲南一把捉住了那个丫鬟。 魏海丹带着士兵急急的赶了过来,看到倒在地上的妻子,心中一惊,大步向前扶起了她。 “语芙!”他心焦的轻唤。 朱语芙眨眨眼,感到肩颈有些刺痛,“王爷?” 他的脸上写着关怀与担忧,看到她睁开眼,原本僵硬的脸部线条放松了。 “先别说话。”他立刻要婢女上前照料,如疾箭般飞快的赶至朱曦身旁,不过当一面对被唐傲南捉住的丫鬟时,他的脸色陡然一僵,“公主?!靖国公主,你不是在贵州吗?” 被捉住的靖国公主神情一寒,冷冷一哼,道:“既然被你捉了,要杀要剐就随你!” 魏海丹满是不解,“我出兵贵州,杀了左都督,留了你一命,你为何还要伤害我的妻子?” “你杀了我夫君!”她瞪着他,“饶我一命又如何?我该对你感激得涕泗纵横吗?” 他垂下的目光闪过一丝内疚,但随即隐去,“左都督叛乱,纵使贵为驸马,也是杀无赦,太子是念在旧情,所以才特许饶你一命,你确实该感激。” “说是叛乱,不过就是胜者为王,败者为寇,你拥三皇兄为太子,驸马拥五皇兄为太子,就因驸马是五皇兄的人,所以你们才赶尽杀绝!” 关于这点,魏海丹无话可说,只问:“在我府里的古井下毒的人是你?” “不是我。”她的神情很冷,“是我的人。我驸马用心带人,不少忠臣跟随着他,你一辈子就等着,总会有人替他报仇,但我不杀你,我会毁了她一家。” 她直指着一脸苍白的朱语芙,又说:“让你尝尝失去所爱的椎心之痛!” 魏海丹向来斯文的神情变得冷肃,正因为王府里死了不少下人,所以他才当机立断的将妻子送回朱府,却没料到会把灾难也带到了朱家。 “原来在巷子里要杀的人真是我。”朱曦将钱思儿放回椅上,转身面对着靖国公主。 靖国公主冷冷的看着他,“你的财力使得魏海丹从一个已经没落的王爷庶子得以改头换面,成了个领兵带队的大将军,甚至杀了我夫君,说到底,我夫君的死全都是因你而起!” 朱曦嘲讽的微扬了下嘴角,“公主来自贵州,难怪懂得四川唐门之毒,欲置我于死地,烧我朱家大道,果然最毒妇人心。” “这全是你自找的!”她失控的大吼,“你们杀了我的驸马!我与他结发,虽多年未所出,他从未嫌弃,待我如同珍宝,你们却毁了我的幸福!” 他深吸了口气,收回放在靖国公主身上的视线,看向魏海丹,“王爷打算如何处置?” “大哥。”他目光平稳的回视他,老实说:“我在贵州,已饶过她一次。” 他微敛下眼,明白了魏海丹的言下之意,是公主只有死路一条。 朱曦点了下头,“那就由着你吧。” 他转身,抱起了钱思儿,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。 “我们回屋子去,瞧你脸色真差,先歇会儿。” 钱思儿拉着他的衣襟,眼含秋水,轻摇着头。 他轻轻一挑眉,低声道:“这事儿你别管。” “公主也只是个可怜人。”若今日异地而处,有人伤害了他,她也难保不会穷极一生都要取那人性命来赔。 朱曦低头望着她,看见她眸底的祈求,轻叹了口气,头也不回的说:“王爷,不如就饶公主一命,终生囚禁吧。放消息出去,若她那些忠心护主的仆从敢妄动,就杀了他们的主子。” “我知道了。”魏海丹也认为这是个好安排,可免去不少隐忧,“多谢大哥提醒。” “少爷又一次对恶人仁慈。”唐傲南懒懒的说。 朱曦微转过身,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。 “别在这种时候嘲弄我,帮王爷将靖国公主处置后,就把人给我带过来。” 唐傲南的神色一正,“是。” 钱思儿隐约知道朱曦口中的“人”指的是何方神圣。但她还是不懂,纵使找到了相士又如何?很多事早就已经注定,做得再多也是徒然无功罢了。 “少爷。”唐傲南站在门外,看着斜卧在太师椅上的他,“人到了。” 朱曦坐直身子,将手中的帐册给放下,目光看向房里的钱思儿。 她半卧在床头,目光与他相接。 他对她微扬了下嘴角,随即移开视线,看向唐傲南,“将人带上来。” “是。”他立刻转身离开。 朱曦走至床旁,伸手轻抚着她的脸。 钱思儿没有开口,只是静静的看着他,“没有用的。” 他微皱起眉头,“你知道来人是谁?” “语芙告诉我了。”她敛下眼,“没用的。” “我不许你这么说。”朱曦弯腰轻吻一下她,便伸手将床帘放下。好不容易才找到当年那个招摇撞骗的相士,他非得解开她心中的结不可。 没多久,一名相士被唐傲南领进门,满脸的畏惧。 当年被朱曦下令不得再进城里一步,他可是拼命的遵守着,没料到却又被朱曦派来的人给抓进了朱府,他的心揣测不安。 朱曦大步的走向他。 相士一看他上前,立刻双膝一软跪在地上,开始求饶,“朱少爷!这些年来,小的可是安安分分的没再招摇撞骗呀,朱少爷饶命!” 瞄了他一眼,朱曦转身坐在太师椅上,冷冷的看着相士。因为他的一句话,差点毁了元宝的一生!他握紧拳头,免得自己动手想要杀了对方。 “你这几年在外头干了些什么勾当我不管。”他冷峻的开口,“这次要你来,只是要你做件事。” 相士吓得发抖,只能不停点着头,“但凭朱少爷吩咐。” “你可还记得钱家三小姐钱思儿?” 他的眼睛骨碌碌一转,喃喃的重复,“钱家三小姐?” 朱曦瞪着他,感到怒火中烧,“怎么,忘了吗?” 相士将头一低,忙不迭的说:“小的没忘!” “那你可还记得,当年你如何替钱家三小姐论命断相?”他冷冷一哼地问。 头低得不能再低,相士不敢答腔。 朱曦再也忍不住的起身,气愤的踢了他一脚,“就因你一句话,让她这些年都活在痛苦之中,你该死!” 相士痛得卷着身子。 “我现在要你老老实实的承认,你根本满嘴胡言,压根不懂命理之说。” 他吓白了一张脸,“朱少爷饶命!这些话当年小的不都认了吗?小的确实不懂命理,靠的就是一张嘴混口饭吃,但这辈子可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,人家来问命,我向来都挑好的说。” “还在胡扯!”朱曦上前,又想再补一脚。 “你不就说了钱家三小姐命硬,会克夫?” “少爷饶命。”相十连忙磕头,“钱家三小姐的事,说到底也不能全怪小的,毕竟她与小的无仇,我没必要害她。” “竟然无仇,为何说她克夫?” 相士忙不迭的说:“这真的不关我的事,这一切都是钱夫人交代的,我只是照着她说的做,真的跟我没关系!” 朱曦的身躯一僵,“钱夫人交代的?!” “是啊!”相士全盘托出,“钱老夫人原本是指望着三小姐继承钱庄,但是又想着女大不中留,三小姐终有嫁人的一日,于是想要替一心向佛的钱老爷再添一房媳妇,但钱夫人不肯,于是找上了我,要我说这三小姐八字硬、会克夫,此生无缘婚配,但骨子里却是奇才,若接手钱庄,钱庄定能财源滚滚,要老夫人全心栽培,不要再做他想……” 朱曦着实愣住了,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的真相,最后竟然是绕到了钱思儿的娘亲身上——他看了唐傲南一眼。 他微点了下头,立刻转身离去。 “若让我查出是你胡乱嫁祸。”朱曦的手直指着相士,“我饶不得你!” 相士跪在地上直发抖,“我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敢骗朱少爷!” 朱曦的眼神冷得像冰,等着唐傲南去将林悠请过来,这时他屋里传来声响,他的心微惊,立刻大步走进去,就看到钱思儿正挣扎着要起来。 “你做什么?小心身子!”他一个箭步向前,扶住了她,“你不能走动。” “那个相士——”她脸色苍白,眼色幽黯,“胡言乱语。” 他的目光一沉,“是否胡言,等你娘亲一来便知。” 钱思儿瞪着他,摇摇头,“不用问,一定是相士胡说!” “元宝。”他皱起了眉头。 “不用问。”她的手紧捉着他的手臂,声音陡然一低,“不要问……求你。” 朱曦抿唇看着她,看出她的逃避。她是担心事情若真追究起来,是她娘亲的过错,她将不知如何面对。 “元宝,你纵使孝顺,也不该是用这种方式。”说穿了,他今天就是非要问一个水落石出。 “你这又是何苦?”钱思儿无力的说,“反正我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,再被误解下去又如何?但我娘亲不同,她一生清清白白,若传出去,她还要不要做人?” “你想她要不要做人,那她可有为你着想?因为她一己之私,差点就毁了你的一生!”他语带挞伐,“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你讨个公平。” “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公平,我也不需要公平。”她宁愿事情就此打住!钱思儿颤抖着,哀切的流下泪,“我什么都不想知道……” 看着她的泪,朱曦的怒火立刻消失无踪,他伸出手,将她抱入怀中。 “我求你。”她在他的怀里哭得直抽噎,“别追问。” 他咬着牙,没有答腔。 她拉着他的衣襟,流着泪央求,“别问我娘亲,我求你……” “好。”他低咒了一声,轻抚着她的背,安抚她的情绪,“不问、不问,你别哭了,我不追究就是,你说什么是什么。” 她的眼泪带给他近乎窒息的疼痛,他只能妥协。 “傻孩子,你该问个清楚,这是娘欠你的。” 闻言,钱思儿僵住身子,猛然抬头,就见娘亲和两个妹妹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 “娘?!” 林悠一双眼红了。今日她正好带着双胞胎上朱府要来探望元宝,正巧遇见要上门找她的唐傲南,方才在外头她们将元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。 她早明白该来的总要来,只是没料到,自己这般恶毒,女儿竟然对她没有一句怨怼。 “这事儿压在我心头一辈子,都快喘不过气了。”她的视线模糊,眼泪直掉,“现在说开了也好,相士所言……全是真的。当年你奶奶病重,又担忧你虽聪颖,但终归得嫁人,所以又打起让你爹再娶一房的盘算,正好这相士来到府里,我便给了些银两,让他说你八字硬、克夫,此生不会出嫁,但是钱庄交到你的手上定能日进斗金,这才让你奶奶断了念头。 “原本以为,这相士之言会随着时日而让人淡忘,到时我还是能风风光光的给你找户好人家,却没料到最后会传得人尽皆知,众人皆暗地里说你不祥,我从那时起,就没一刻安枕。现在全都说开了,娘真的是松了口气!你若恨我,也是娘的报应……” 朱曦可以察觉怀中的女人抖得很厉害,想必她心中的震撼不小。 “夫人实在愧为一个娘亲。”他忍不住心头的气愤怒道。 林悠啜泣着,就连一向黏在她身旁的双胞胎也没有一个上前安慰,她们也被骇住了。 钱思儿看着哭得很悲伤的母亲,她连忙抹掉了脸上的泪,“娘,你别自责!元宝知道你是不得已的……我们……不如我们就当今日的事没发生,你永远都是元宝的好娘亲!” 她的话令林悠忘了哭泣。原以为无法得到女儿的原谅,没料到她竟不再追究。 “我的女儿啊!”她拧着眉,不由自主的又流下泪水。 “别哭。”钱思儿对她轻声道,“娘,别哭了。” “不哭、不哭。”林悠拿起手绢轻拭泪水,“你也别哭,你的身子才好些,咱们都别哭。” 朱曦心疼的看着钱思儿,忍不住又将她拥入怀中。 熟悉的体温传来,几乎令她又想落泪,她连忙深吸了口气,止住心中的酸楚。 “朱少爷。”林悠低声道,“现在说这些话,或许你会觉得我太厚颜无耻,只是如今你已经清楚当年的一切皆是造假,如此一来,你跟元宝之间……” “我对元宝的心始终如一,不论相士所言是真是假,我从不在意。” 林悠闻言,露出心安的神情,“那就好、那就好!我还真怕毁了元宝一生的幸福。” 只有女儿得到一个好归宿,她的心才能稍稍的摆脱一丝丝的罪恶。 “少爷。”唐傲南逮住了想要神不知、鬼不觉溜出去的相士,“这家伙要怎么处置?” 朱曦冷冷的看着相士,问着钱思儿,“你想怎么处置?” 她沉默了一会儿,“放了他。” 他低头看着她,“放了他?你怎么总——” “放了他。”钱思儿打断了朱曦的话,“正如同我爷爷教我的——与人为善,以和为贵……所以,放了他吧。” “好一句与人为善,以和为贵。” “夫人?”一看到黎三娘走来,钱思儿一惊,下意识的想要拉开自己与朱曦的距离。 朱曦的手一紧,不愿意放手。 黎三娘在朱语芙的扶持下走了过来,静静的看着钱思儿一脸的惊慌,方才她在屋外已经将一切全都看入眼里。 娘亲这么对她,她却一点都不计较,依旧是一片孝心,她确实是个好孩子。 她的宽容大度,倒令自己赧颜了。 “之前是我误会了你。”黎三娘柔声道。 钱思儿连忙摇着头,“夫人快别这么说。” 她一笑。事情竟然已搞清楚来龙去脉,她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。 “你不顾自己救了曦儿一命,是朱家的大恩人。”黎三娘终于松了口,“只是我这儿子是个直性子,跟他相处未必容易,不知你愿不愿嫁他为妻?” 钱思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。 朱曦露出大大的笑容,“元宝当然愿意!” 看着他的笑,黎三娘不由得轻摇了下头,“真不害臊,人家姑娘可没说话。” “她早已是我的人,一切都只等娘亲点头而已。” 他的话惹来钱思儿羞瞪他一眼。纵使是事实,但当着两人的娘亲这么说,也太难为情了! 朱曦才不管,只是用力的搂着她,脸上满是笑意。 “为娘好久没看到你这笑脸了。”黎三娘轻叹了口气,有感而发,“从元宝一家搬出朱府之后,你天天都摆着张脸给为娘看。” “娘,你言过其实了。”纵使娘亲说的是真的,他也不可能会承认。 钱思儿低垂着头,忍不住流下眼泪。 “别哭。”朱曦的手紧了下,“我不喜欢看到你的眼泪。” “我只是好开心……”她想止住泪,但泪水就是不听使唤。 他轻声一叹,捧着她的脸,也不顾周遭好几双眼睛在看着,温柔的吻住她。 “少爷真是春风得意!”看着朱曦笑得开怀的脸,唐傲南出声取笑。 虽然天空微阴,看来即将下场雨,但他心情好,一点都不以为意,对贴身总管的取笑也不回嘴。 朱家大道重建顺利,他迎娶了元宝,原本她还顾忌会有不好的流言绕着朱家打转,谁知道最后她娘亲却出面免去了她的担忧。 林悠瞒着元宝,带着双胞胎,连同当年的相士在朱家大道上,向众人说出了当年的原委。 一时之间,当年的流言蜚语澄清,又因为元宝的孝顺、宽恕不追究,每个人都称赞她,对她的印象一改,谈起她都竖起了大拇指。 但不管外头的传言是好是坏,他对她的心始终没有变。 “你说我的孩子会长得像谁?” 唐傲南好笑的看着他,“又还没出生,我怎么知道。” 朱曦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,“猜猜啊!你不好奇吗?” 他笑了笑,“又不是我的孩子,我有何好好奇的?” “你竟然笑得出来,你替元宝瞒着我她有孩子的事,我还没找你算帐!”那日得到娘亲首肯后,元宝才偷偷将怀孕一事告知他,吓了他一跳,幸好他即时找到相士,即时留下她。 “少爷你也知道她的性子,若当时我不帮她,谁知道她会做什么事,所以只能替她瞒着你,说到底,你还得感谢我。” 朱曦的嘴一撇。这倒也是! “好吧。”他有礼的对他一拱手,“谢过大恩人。” 唐傲南得意的点着头,“等你这句谢恩,我可等了许久!这下终于可以交卸责任了。” “你在说什么?”朱曦隐约觉得今日的他有些不对劲。 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少爷的孩子不论长得像谁,反正爹俊俏,娘亲柔美,肯定男俊女美!” “这点不用你说,我也知道。”他回得一点都不客气,脸上全是即将为人父的喜悦。 闻言,唐傲南忍不住昂首大笑,“少爷找到了此生的方向,我也能心安了。” 朱曦轻挑了下眉,“说什么呢?” 他摇头,“少爷,以后你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吗?” “有你在,一定找得到。” 唐傲南指着前方,“不一定要有我,自然有人会带着你,或许该说,你此生会心甘情愿的跟着她走。” 顺着他的手,朱曦看到了钱思儿的身影。 她虽小腹微凸,但依然风姿绰约,走在街上,仍旧吸引众人的目光。 看她脸上的浅笑,他的嘴角不自觉跟着牵动,几个大步上前,“怎么来了?” “天暗了,怕有雨。”她拿着伞说:“给你送伞来。” 朱曦接过手,“这种事叫下人来便成了。” 她对他嫣然一笑,“我想你。” 他的眼神一柔,无视他人的目光,伸手将她拥入怀中,终其一生,都舍不得放开她。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,他搂着她,转过身,却没有看到唐傲南的身影——不知为何,他的心中莫名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思绪。 风吹散了乌云,太阳露了脸,发出万丈的光芒。 “怎么不见唐总管?”钱思儿问。 过了许久,朱曦才收回视线,没有回答,只是小心翼翼的搂着她,两人走在朱家大道上,往回家的方向而去。 他隐约知道唐傲南走了,或许此生,他不会再见到他……搂着钱思儿的手不禁微紧。 朱曦抬头看着阳光,如此和煦温暖。 红日虽无语,但他明白,唐傲南的离开是为了要自己的旅途,正如他,也找到了自己此生的方向,跟着一心为他的妻子,此生绝不会再多走冤枉路…… 全书完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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